時槐序 作品

第 24 章

翁主府。




在經歷了一段時間的冷清之後,見陛下沒有要重懲淮南,甚至遷怒劉陵的意思,眾人的忌諱緩緩消減。




如今的翁主府雖還未恢復往日的熱鬧,卻已慢慢有了賓客往來。府里人的緊張情緒也退卻不少,不再那麼提心吊膽,精神緊繃。




“翁主……”侍女從外頭進來,剛開了口,眼見劉陵站在窗前,神色怔怔似沉思狀,恐驚了她思考,立馬將後頭的話嚥了下去,靜靜立在一旁等候。




不想劉陵已經看到她,轉頭詢問:“何事?”




侍女這才回答:“安陵邑那邊傳來消息,一切已經就緒,詢問翁主事情可還按計劃進行?”




安陵邑與長陵邑比鄰,位於長陵邑西側。與長陵邑不同。若說長陵邑多貴族,那麼安陵邑居住最多的就是倡優樂人,尤善啁戲,甚至因此有女啁陵之稱。




劉陵在安陵邑培養了幾個人,琢磨著送入宮去。




以前王夫人在宮中勢頭不顯,與她關係頗好,也願意同她談天說地。




如今後宮除了衛皇后,王夫人算眾妃裡的頭一份,還有皇嗣傍身,小心思越來越多,雖仍可用,但已不大好使了。




劉陵早就準備著後手,以圖取而代之,成為她在宮中最得利的助力。畢竟探子多為卑賤宮婢,哪有後妃便利。




侍女說的“計劃”便是這個。




此事進行得隱秘,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不說淮南,便是她這翁主府裡,瞭解的也唯有一二心腹。




到底是要成為劉徹枕邊人的,她的身份得經得起查,所以劉陵做得很謹慎。




那邊也沒負她所望,培養的人裡有一個,不論容貌歌喉還是舞姿身段都極為出挑,若能入宮,必能引得劉徹心花怒放。




按照計劃,幫她安排個與她們無關的身世,一切就緒就能行動。可現在……




劉陵想了想:“暫且緩緩吧。”




“諾。”




但見劉陵仍舊愁眉不展,侍女問道:“翁主剛剛在想什麼?可是有何擔憂?”




劉陵沒答,喃喃道:“今日朝會應該結束了吧?”




“是,結束了。中尉殷宏已經回京,上報前往淮南審問情況,與此前傳書基本吻合。




“瞧陛下的態度,應當是已經認可了這個結果,並願意接受王上自請削減封地的提議,只是對封地的多少還未完全定下,想來最多明日就會頒佈詔令。”




詔令一下,這事便算徹底落幕,懸在她們心口的大石也能落地了。




侍女神色略松,劉陵卻截然相反。




侍女疑惑:“翁主是覺得哪裡有問題嗎?”




哪裡有問題?劉陵說不上來,只道:“太順利了。”




侍女被這回答弄得有點懵:“順利不好嗎?”




她想了想:“雷被不過一介門下劍客,怎能與太子相比。便是太子有意報復又如何?還能真因此事打殺了太子不成,最多不過懲誡一二。




“即便是有‘阻撓天子詔令執行者死罪棄市’一條,但誰都知這律令是對旁人的,對諸侯能否執行得看具體情況。而雷被傷及太子在前,太子所作所為就算有公報私仇之嫌,也能辯駁一二。




“再退一步說,陛下藉機發揮,真用這條定了太子死罪又如何?雖對淮南有所打擊,但於王上而言,太子並非唯一子嗣。淮南自有傳承者。這個結果對陛下來說,意義不大。




“莫非陛下還能拿這點治王上死罪,令淮南國除嗎?”




劉陵搖頭:“他辦不到。此事關鍵在劉遷,幾乎什麼都是他出面,父王雖在幕後,卻未曾插手,咬死自己只是教子不嚴外加失察就行。




“陛下可藉此派人訓斥,降下懲處都不為過,但若因此賜父王死罪,削藩淮南,那就做得太明顯了。豈非直白昭告天下,他就是容不得諸侯?




“推恩令頒佈至今可還沒幾年呢,再出這種事,讓其餘諸侯怎麼想?必定會人人自危,人心惶惶,害怕自己稍有不慎被抓住點小辮子,就能叫陛下大做文章,藩國不在,性命不保。畢竟誰敢說自己沒有犯半點錯呢。




“諸侯王本就心思各異,不說那些本就有想法的。這般一來,就是那些老實安分的,為求自保也未必不會有動作。倘若眾人聯合起來,恐再現‘七國之亂’。




“陛下絕不會願意看到這番景象。不然你當他為何會採用推恩令這等舉措。明面上打著施恩的幌子,實則一步步削弱諸侯勢力。溫水煮青蛙罷了。”




這點她們討論過,劉陵心中清楚,才敢行此險招。




侍女嘆道:“既然不可能,那麼陛下能做的就是借這個機會削減淮南封地,轄制淮南勢力。這怎麼看都比賜死一個太子,讓淮南再換一個來得強。




“所以翁主讓王上親迎中尉入城,好生招待,處處供著捧著,又叮囑王上上書請罪,自願奉上封地以贖太子之過,也算正中天子下懷。




“淮南姿態放得這麼低,更何況五縣之地不少了。陛下總不好再大肆懲處。




“若他想順水推舟,五縣全都收了,這五縣也是我們精挑細選,沒有什麼重要物資,對淮南影響不大。只需淮南核心猶在,就仍有可為。




“若他想擺一擺仁慈寬厚之態,做樣子給天下諸侯們看,那麼這五縣便不會全收,大概會略為斥責幾句,拿個二三縣了事。




“不論哪種結果,我們都能接受。這不是翁主早就看透猜透的嗎?每一步都是按照翁主的設計在走啊,何處不對?”




劉陵蹙眉:“就因為每一步都走在我的設計上才讓我覺得太順利了,這其中竟沒有出現任何意外情況,我們設想的補救措施一個都沒用上。”




她轉頭,目光望向未央宮:“你說咱們這位陛下有這麼好算計嗎?”




侍女愣住。




劉陵揉著太陽穴,可問題在哪呢?她覺得不對勁,但想來想去,捋了一遍又一遍,又好似哪裡都沒有問題。




她深吸一口氣,再問:“宮中可有什麼消息?”




“沒有,風平浪靜。一個時辰前,未央宮上空還放過燕子絹鳥。應該是采芹藉著陪石邑公主玩放出來的。”()




這是采芹慣用的技倆。侍女並不覺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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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陵卻頓了片刻:“不是說石邑今日同大殿下一起出宮了嗎?”




“是出宮了,但已經回來。屬下看到他們回宮的馬車,特意去打聽了一下。說是因柏山改良了木鳥,還做出了會在水裡遊的木魚和自己會走的小木船。




“殿下特意去瞧,拿到手又嫌公輸家地方小,沒有池子也無湖,只能在木桶裡耍,不盡興,便迫不及待拿回宮來試了。”




劉陵眸光閃動,心中狐疑:“這一來一回也就一個多時辰。”




侍女算了算:“確實是。”




劉陵抿唇,神色微變:“大殿下是個愛玩的,都出宮了,怎會不順道去昇平樓?




“便是今日沒有賽事,也可去旁的地方耍,再不濟也該讓冠軍侯帶他跑馬,他最愛這個。怎麼都不至於匆匆出宮匆匆又回去。”




侍女蹙眉思量:“許是柏山做的小玩意太精巧,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確實有可能,也說得通,但是……




劉陵猛然一震:“不對。若只是因為柏山的小玩意,讓柏山送進宮即可,何需他親自出來一趟?除非這中間還有別的事。”




侍女神色肅起:“屬下這就去查。”




“不。只怕來不及了。”




侍女不解:“翁主?”




劉陵心如擂鼓:“既然中間有事,你可曾想過是什麼事?何等事能讓大殿下如此匆忙?




“采芹就跟隨在側,從長陵邑回宮,這段路不短,她若有心,總有辦法告訴我們。




“但這麼明顯的異常,她沒有半點警示,還在進宮後放燕子絹鳥,報告一切正常,這合理嗎?”




侍女面色大變,語中不自覺帶著顫音:“或……或許確實有事,但這事同我們無關呢?”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劉陵本就不安,覺得事情過分順利。




所以與其相信劉據此舉與她們無關,她更覺得劉據是發現了什麼,或者是跟在他身邊的霍去病發現了什麼,還是極為要命的東西。




而絹鳥也不是采芹放的,甚至采芹可能已經暴露。




劉陵一顆心狂跳不止,她深吸一口氣,猶豫片刻便做下決定,吩咐道:“傳信淮南,立即起兵。召集京中所有人手,隨我走。若真如我所想……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