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叫芋圓貓 作品

第十二章 海鯨之歌(2)

 溼透的衣服漸漸暈紅,血管裡的血液也似乎冷了下來。楚子航的視線漸漸模糊,握著村雨的手也開始無力,透過咫尺遠近的父親那雙耀眼的黃金瞳,他好像看見了一幕女人抱著小熊艱難入睡的畫面。

 媽媽……你有習慣自己溫一杯熱牛奶喝完睡覺嗎……有自己掖好被角嗎……有乖乖聽話少喝酒嗎……楚子航恍惚間好想親眼見見那個女人,哪怕只是在窗外遠遠看一眼。如果再能和那個女人對話是最好了,他想親口和他的媽媽說,他好愛她。

 “真不像話。”女孩皺起纖細的眉頭,她站了起來,光在她背後暈開,裙襬飛揚在光裡,像一位刻薄而且不滿的天使。

 “你深以為傲的感情聯繫起你和你所謂的父親了嗎?”女孩歪過頭。

 楚天驕抬起左手的天羽羽斬,就要砍斷楚子航的脖子,揚起的鋒刃讓芬格爾怒目而視大呼不要,可這時話語顯得如此蒼白無力,酒德麻衣也不可置信地看向這裡,一切都結束了。

 忽然間,悠長的鯨歌從四面八方宇宙之內響起,整個世界都被歌聲滌盪,無處不在,無處不聽,哪怕閉著耳朵也會在頭腦裡響起,宛如被按下了巨大的重啟鍵,世界的規則在此刻改變。

 芬格爾記起了,記憶如洪水般流入他的腦海,是的,一切都記起來了,關於楚子航,獅心會的前任會長,那個在他筆下叫作“永燃的瞳術師”的傢伙。

 “楚……子航!”那個面癱男的樣子行為出現在他的眼前,凌厲的眼神和現在的楚子航完全是兩個模樣。

 楚天驕高舉天羽羽斬卻無法落下,他的眼前不知何時已經沒有了楚子航,沒有了死侍僕從,更沒有了尼伯龍根,他只是舉著手,手裡空無一物,他站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上,四處燃著火焰。

 參天的銅柱彎曲而下,交錯的金鐵聲彷彿是天邊的洪鐘。這不是銅柱,而是巨蛇;金鐵聲也不是洪鐘,而是鱗片齧合的沙沙聲。龐大的蛇首降至男人的眼前,蛇首上站著一位女孩。

 夏彌只是看了男人一眼,瞳孔縮緊如針,她的目光全部放在那隻手臂上,除此之外再無他物,彷彿偽君王狀態下的男人根本不存在似的。女孩的眼神遏制不住地變作豎瞳,龍類的貪婪如潮落時的礁石浮出水面。

 她伸出手就要去觸摸,可她剛碰上那一刻就尖叫著縮回手掌,掌心已經被燒灼成焦炭,可她卻絲毫不為此惱怒,反而加劇了她眼中的渴望。

 “這已經是我第二回救你了,作為代價嘛……”

 楚子航被洞穿的軀體以肉眼可見地生長,將男人的利爪鉗制其中,從幻想中掙脫的楚天驕奮力地想要拔出手臂,可村雨已經無情地斬了下來。不同楚子航先前使用時的鋒銳,此時的村雨似乎帶著君王的指令,精準而利落地將楚天驕那隻龍化的手臂從根部齊連斬斷,緊接著手臂從楚子航的胸膛剝落,就像是成熟的果實一般。

 女孩掀起一抹難以琢磨的微笑,蛇首再度高聳入雲,連同她的倩影消失在了茫茫火海之中。

 揹包被透體而過的利爪扯開一角,奧丁面具散落在地,楚子航彷彿被抽離了魂魄一般跪倒在地上,村雨掉落在一旁,刀身上沁出的淅瀝雨水已經將血跡洗去,天空降下的雨點變小了。

 失去龍爪的楚天驕捂著空無一物的臂膀痛苦地嘶吼,他趔趄地坐在被鮮血染紅的水泊中。黃金瞳消散,眼神變得逐漸清明,廢墟都市倒映在他眼中。

 他抬起頭,看著昏闕的男孩,雨水淋溼了他霜白的兩鬢,胡茬密佈的臉頰抽動起來,失去手臂造成的傷口此時似乎已然全無感覺。這個聽貓王玩搖滾的酷爆的男人,這個愛吃滷大腸的的平凡的男人,這個只在陰影裡看著妻兒的男人此刻欣慰地笑了起來,身下的水泊碎碎圓圓,像是記起了許久前的回憶,男人坐在雨中一邊抹著眼角一邊笑著喃喃道。

 “………………”

 “兒子,爸爸不是讓你跑嗎?”

 “怎麼……又跑回爸爸身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