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叫芋圓貓 作品

第十三章 海鯨之歌(3)

 邁巴赫車身震動,以120公里的時速行駛在漆黑的雨夜裡,白熾的燈束洞穿雨幕。車窗外追逐著無數影子,指甲劃過鋼鐵和玻璃的刺耳聲不斷響起。

 楚子航痛苦地捂著耳朵,駕駛座上的男人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揮動冷冽的長刀。發動機的咆哮震耳欲聾,輪胎摩擦發出的焦糊味哪怕隔著車門也能聞到。邁巴赫嘶吼著衝破被黑影團團包圍的雨幕,四面八方湧現水銀般的白光,照得男孩面容慘白,他極力地睜開雙眼後,卻只感覺呼吸彷彿都停滯了。

 神話裡的存在騎著八足駿馬sleipnir,提著由世界樹枝條製成的長槍gungnir,穿著暗金色甲冑,披著暗藍色風氅,它靜靜地站在白光裡,彷彿在等待他們的到來。

 ………………

 “唔!!!”

 楚子航猛然睜開雙眼,瞳孔縮緊,他從夢中驚醒,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渾身上下肌肉僵硬無比。他大口大口地喘息,帶著雨水氣息的冷空氣湧入氣管。

 “兒子!”男人聽到聲音慌忙從副駕駛座上轉過身子,卻因為動作幅度太大,導致斷臂處傷口痛得更加厲害,但他還是笑了起來。“兒子,你終於醒過來了!”

 “爸……爸?”楚子航坐直了上半身,卻被一旁的酒德麻衣按回了靠座上。

 “你龍化後身體還很虛弱,繼續躺下。”酒德麻衣淡淡地說道。

 芬格爾長呼出一口氣,打開了車載音響,隨手點了一個曲子,《漩渦》,歌手孫十三。由於是芬格爾在中國國內租到得二手車,所以音樂欄清一色都是華語歌。儘管他不是很能聽不懂,不過也無所謂,歌曲嘛,要得是感情到位。

 “總裝著很有把握,不準愛滲入生活”

 才發現闖了禍,讓你當真以為我的心上了鎖

 ………………

 好想捂住耳朵,不想不看不想聽誰說

 好想蹲在角落,把譴責的眼光都躲過

 像個黑色漩渦,將我吞沒

 ………………

 感情事處理得不妥,從不說

 我愛你,那麼多”

 很奇怪的一首歌,悲傷的曲調裡卻充斥著開朗的明媚,或許這位女歌手的風格就是如此,一種隱藏憂傷的憂傷。

 楚子航垂下眼眸,他不知道此時該如何開口和麵前的中年男人對話,這種感覺從未有過。和哥哥姐姐在西伯利亞的旅途中,他曾無數地設想過,如果有一天,他見到了自己的老爹,他要怎麼和老爹打招呼呢?

 “你好,老爹。我是你的兒子,我叫楚子航。”怎麼想都肯定不是這樣吧?父子相認為什麼要互相報上姓名……或是詼諧、或是傷感、或是幸福,這些場面,楚子航統統排練過,舉手投足間應對自如。他以為自己可以很坦然地見到老爹,告訴老爹他已經原諒他了,和老爹笑著打招呼說今天天氣真好。可是他錯了,生活不是話劇,命運沒有彩排。

 芬格爾在此時打斷了他內心不斷一閃而過的想法。這個平時吊兒郎當的德國男人此時坐在駕駛座上,挑著眉頭看著他說道:“抱歉打斷你們父子重逢的溫馨畫面哈,請問我現在是叫你楚老弟呢?還是該喊你楚子航楚師弟呢?”

 楚子航抬起頭,眨巴眨巴眼睛,看樣子是不清楚面前這個便宜師兄又在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得嘞,不用問了。”芬格爾一目瞭然,笑著聳了聳肩。

 眼前這傢伙明顯就不是自己剛剛湧現的那一大堆記憶裡的那個殺批師弟好吧?光氣質就被甩了十七八條街,還是華爾街。儘管他倆用著一張臉,臉上也都有殺氣,但是眼神是騙不了人的。芬格爾回想起在他筆下那個被叫作“永燃的瞳術師”的傢伙,偌大個男人打了個冷顫,那雙永不熄滅的黃金瞳,攝人心魄,瞳縫猶如刀刃,肅殺而凌冽。

 “我兒子,他怎麼了?”楚天驕聽出了芬格爾的言外之意,總是帶著討好般笑容的那張中年大叔的臉龐此時卻像換了一個人,似乎這才是真正的他,當聽到和他兒子相關後,他的眼裡帶著厲色。

 “這件事,你自己最清楚不過不是嘛?”芬格爾擺著臉,他揮揮手,示意男人不要貼上來,他們現在這正坐在疾馳於高架橋上的二手邁巴赫中,一旦干擾他這位司機,後果很嚴重好不好,雨天路滑,指不定一個不小心,親人就淚兩行了。

 男人一時語塞,後座上楚子航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倒映在他眼中,是啊,此時的楚子航儘管樣子已經有二十多歲,長相也趨近成熟,和他年輕時候一樣意氣風發。可是他的眼神和動作分明還是當初那個男孩,原來被困在尼伯龍根裡不止是他楚天驕一個人,還有他的兒子楚子航。

 “是啊……我最清楚……”男人靠在椅座上,眼神黯淡,他撫摸著門把手,儘管是二手的邁巴赫,有些破舊,也不是當初開的那輛,但他的思緒彷彿又飄回到那個暴風雨夜,雷鳴淒厲,而如今在同樣的夜晚,同一處高架橋,身後同樣追逐著無數死侍,道路的盡頭卻沒有奧丁等待著他們。想到那個神一般的存在,他的眼裡彷彿要噴出實質般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