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雪芽 作品

二百二十 偷師“十不採”

 她的雙手戴著粗布手套,正彎腰在泥土中忙碌,周圍是一排排剛種下的靛藍植物。

 這些靛藍植株還小,稚嫩的綠葉上沾著露水,彷彿鑲嵌著無數顆透明的寶石,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柔和的光澤。

 女子的動作細緻而專注,她小心翼翼地將每一株藍草安置於泥土之中,確保它們有足夠的空間生長。

 她身旁放著一個裝滿茶水的小木桶,水面平靜如鏡,映照著周圍的綠色和天空的藍色。

 這讓王山河越發口渴,忍不住走上前去,向女子表示了自己口渴難耐,並請求給點水喝。

 女子抬起頭來,見是王山河,不由露出微笑。

 她摘下粗布手套,用木

勺舀起一勺茶水遞給了王山河道:“王老闆,你怎麼上山來了?”

 “我是下山,”王山河一口氣喝下一勺茶水,只覺清潤解渴,心頭也清涼了不少,這才回味女子的話,道,“這位娘子認得老朽?”

 “王老闆貴人多忘事,你去年還去藍採堂光顧過我的生意,買了我不少藍染製品呢。”

 “哦,藍姑呀。”

 “對咯,正是我,王老闆你上山做什麼?”

 被藍姑問,王山河哪裡敢說實話?身為望海里數一數二的茶老闆,竟然到同行那裡偷師,說出來總歸是不光彩的事。

 “踏春,春光明媚花爭豔,柳垂翠影水邊閒,這大好春光,我上山溜達溜達……”這樣的謊言,王山河自己都覺得汗顏。

 藍姑笑笑,不說破:“王老闆真是好雅興,您年紀大了,身邊又沒帶隨從,下山的路難走,你還是當心些。”

 逐客之意已十分明顯。

 王山河卻沒有馬上就走的意思,熱心幫藍姑做起媒來:“藍姑呀,你今年二十幾了吧,這在咱們望海里女子中,可是高齡了,放眼整個大李朝,二十幾還待字閨中的女子也是不多,與你同齡的女子們此時都已是好幾個孩子的媽了……”

 藍姑並不覺得尷尬,反而光明磊落地笑,一邊戴上布手套繼續種藍,一邊道:“怎麼,王老闆又想幫我做媒了?”

 上次,王山河和老妻去“藍採堂”買藍染布匹時,就已經提出要幫藍姑保媒,被藍姑婉拒了。

 “我老妻那不爭氣的弟弟,我那舅子啊,三年前死了老婆做了鰥夫,就一直單身至今,他為人忠厚老實,藍姑你又能幹,你若能給他做填房,倒是一樁極好的婚姻,你莫嫌他喪偶,他也莫嫌你大齡……”

 “王老闆,你是最近茶行生意不佳,所以想賺媒人錢嗎?”

 藍姑也不生氣,只是笑吟吟反問,手上勞動不停。

 王山河有些不好意思了,“藍姑,你性格真好,任由老朽胡說也不生氣,我那舅子無福得此良妻……”

 “其實人生道路萬千,非獨婚姻之事可求。若吾輩心馳事業,亦能成就一生之功。猶如此間吾之耕藍,王老闆之營茶,各得其所,樂在其中矣。”

 此等豪言出自一個女子之口,頓時讓王山河羞愧不已。

 他拱手向藍姑賠罪,又喃喃自語訴苦:“可是事業非易成也,老朽近來茶肆生意蕭索矣。”

 說著長嘆一聲。

 “香茗雅敘”剛開張時靠花茶“茉莉龍珠”走俏,如今又研製出了白茶製作技藝,生產的白茶十分暢銷,王山河家茶行的許多老客戶都跑去“香茗雅敘”下訂單,甚至全國各地都有茶商遠赴望海里洽談訂單。

 “長溪白茶”的招牌遠近聞名,風頭無倆,“香茗雅敘”向長溪縣輸賦甚豐,因而促進了縣中經濟興盛。乃至於縣令老爺亦將“香茗雅敘”老闆視為貴賓,禮遇有加。

 這讓王山河急得跳腳,才幹出了“偷師”的下策之舉。

 “做生意,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很正常,貴在光明正大競爭,偷偷摸摸不可取。”

 藍姑送給王山河一句話。

 王山河心頭一咯噔,是啊,為何要偷師呢?為何不光明正大去拜師呢?

 可是同行是冤家,那陸羽夫婦肯把真手藝傾囊相授嗎?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何況王家茶行與“香茗雅敘”還是死對頭。

 王山河一路心不在焉下山,途徑一線天,峭壁夾峙,石徑蜿蜒,心神恍惚間竟失足顛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