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赴宴

二來,前幾天剛剛傳回來消息,北境之中尚保留戰力的軍隊趁著北狄聯軍潰逃之際,出其不意地出城攻其後路,將痛打落水狗的原則貫徹到底。面對這種好消息,擁有樸素唯物價值觀的百姓更是要為此好好慶祝一番。

街頭巷尾,頗具生意頭腦的攤販自大清早就早早佔據了一個好位置,在地上擺滿琳琅滿目的商品,令人目不暇接。

而街道中央,同樣有些身懷絕技的人在表演雜技亦或是舞龍舞獅這些平日裡不怎麼常見的節目。

孩子們充滿渴求的目光在扎滿了冰糖葫蘆的草靶子和父母的臉上來回遊移,但還沒一會,他們就會被前方顏色更加繽紛的糖人吸引了注意。

就連本應負責宵禁的城防軍隊也罕見地發了慈悲,對所有這些違背了宵禁之令的活動視而不見,甚至不乏有人趁四下無同僚注意,也悄悄溜進人群之中摸魚。

但這份普天同慶的熱鬧此刻卻並未穿過層層高牆,傳遞到今日沉寂的定北侯府之中。

在這本就含人量低得可憐的府邸之中,今日成功留守在家的那條章魚窩在自己的房間裡,繼續鼓搗著所謂的嘎革計數器。

已經過去十天了,可章魚至今都沒搞懂,這東西到底怎麼才能運行起來。

它為什麼一直不叫啊?早知道當初應該問教授要個使用說明書再跑路啊!

嘗試了良久卻依舊無果的章魚不情不願地放下自己的爪子,悻悻然地想。

而在稍偏僻的院落之中,季錦瑟則與依舊保持深色系衣著的邢執對坐在石桌前。

兩人中央雖擺著一盤未完的殘棋,但顯然雙方各懷心事,誰都沒有真正把精力聚焦到這弈局之上。

就在這時,季錦瑟突然開口問道:“你對文銜禮怎麼看?”

邢執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實話說,文銜禮並不適合當前的職責,此人擅長應對一些抽象的概念與數字,卻完全不知道如何與人打交道。每次看到他和什麼不相熟的人說話時,我都替他累得慌。這一方面,他遠不如李不辭。雖然即使在死者為大的基礎上,我依舊對後者有著極為深切的怨念。但李不辭在的時候,無論發生什麼,他都能將所有事情不露聲色地處理好,完全不需要他人任何多餘的操心。”

“既然如此,你覺得有換人的必要嗎?”季錦瑟輕聲問道。

這一次,邢執稍微猶豫了一會,但她還是堅定地回答道:“有,但問題是,我們根本找不到什麼合適的人選了。原本那麼多可用之人,現如今一大部分埋骨於闞家堡,另一部分則在城門以北。而現如今我唯一能想到的活著的人選只有齊十五了,但聽說他三天前才剛醒過來,要是立刻去找他會不會太缺德了?”

“……”

*

此期間,陸陸續續有受邀參與宮宴之人抵達禁城門口,依著身份排起了幾列長隊,等待著核驗身份併入宮。

本日宮門口的總負責人是玉帶衛千戶楊虞,此人有著一雙極銳利的丹鳳眼,一切牛鬼蛇神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都無所遁形。

因而,當察覺到宮門前產生了某些騷動時,他第一時間趕了過去。

當前在宮門前產生矛盾的兩邊分別是定北侯齊雲開和禮部侍郎陸仁賈。

前者似乎深得新皇信任,且其部屬曾在日前京城之圍中立下了汗馬功勞;而後者則是一位成名已久的清流官員,性格固執。

看上去雙方都不是什麼可以直接為了息事寧人而丟入大牢的存在,真是麻煩。楊虞在心底抱怨著。

“當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某些乳臭未乾的小兒真可謂毫無教養啊!”陸仁賈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就是就是!”定北侯一臉認真地點頭附和道,“這也太過分了吧!”

見定北侯如此反應,陸仁賈反倒是愣住了,“你……自你說了那番無禮的話語後,怎麼還有臉這麼說!”

“誒呀,我究竟說了什麼呢?你有本事重複一遍我的原話啊!”定北侯歪著腦袋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對方,同時不懷好意地反問道。

可任憑陸仁賈漲紅了臉,氣得額角青筋暴跳,卻依舊說不出哪怕一個字。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剛剛趕到的楊虞立刻隨手抓住一位玉帶衛問道。

對方猶豫了一下,旋即湊到楊虞的耳邊,繼而以一種極輕的聲音重複了一遍方才定北侯在人群中講過的笑話。說話之際,他的眼神還不忘驚恐地四處亂瞟,生怕這些大逆不道的話語從自己嘴裡鑽出來的這一幕被第三個人注意到。

“……”

幸而楊虞此人算是嚴啟珏緊急上位後才提拔上來的,在此之前,他不過是一眾百戶中不怎麼起眼的一個。作為新皇的嫡系,他對前任喬大帝相關的事務倒不那麼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