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亡

這一刻，時間彷彿靜止了，在幾乎凝固的空氣中，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幾乎要從喉嚨中跳了出來。直至他格外清晰地聽見“鐙”的一聲，時間才恢復了流動。

齊雨低下頭，看向貫穿自己心口的鋒利箭矢。

一瞬間，鮮血噴湧而出，頃刻便浸透了他的衣袍。

齊雨的身體開始發冷，視線也逐漸變得模糊。但齊雨依然能夠清晰地看見，吳良手持一柄閃著寒光的弓弩，目光陰冷地看著他。

幾乎是同一時刻，四隻已經完全變成漆黑的章魚爪攜徹骨的恨意絞裂了吳良的頭。

“哥哥！”小章魚飛身趕到他面前，兩隻手和四隻章魚爪子一齊上陣試圖堵住齊雨的傷口但卻無濟於事，殷紅的血依舊不受控制地向外飈出。

據齊雨的經驗，這是傷到主動脈了。很快他就會大腦缺氧，譫妄，繼而陷入一場永遠醒不過來的長夢中。

“小云……”齊雨只覺得全身發冷，但詭異的是他竟仍保有一定清醒的自我意識，他抬起手，撫上齊雲開年輕的臉。

“哥！不要說話！”齊雲開的聲音中帶著哭腔，“你會沒事的。”

“小云以後要和小月好好相處……告訴阿錦我不該和她吵……還有……”

齊雨有太多想說的了，他想告訴齊雲開他早就知道他們兩個沒有一次按時完成他交代的功課，每一次都是死到臨頭前讓章魚尾巴們卷著一隻又一隻的毛筆代為完成，以至於他真的想測試一下到底是誰的智商更高，是章魚尾巴們還是他弟弟妹妹本體的大腦？

他想說以後不要偷吃餵馬的蘋果了，若是他們想要吃蘋果大可直接跟他說，除非他們根本不是為了蘋果，只是單純想要欣賞自個兒當著馬的面啃蘋果以把被關在馬房裡的馬氣得尥蹶子的場面。

他還想說不要擔心，或許死後他能夠回到自己真正的來處。

所以，請不要為他悲傷。

但他只是徒勞地翕動嘴唇，蒼白乾裂的唇間勉強洩出幾段無力的氣音，卻幾乎吐不出任何字眼。

“哥哥你別說話了！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齊雲開看著指縫間不斷湧出的鮮血怎麼也無法止住，越發手足無措。齊雨的鮮血就如同廉價的染料一般，將地面渲染成紅色。

視線逐漸暗了下來，齊雨只感覺越來越冷，也許他整個人都已然被凍成了一尊毫無知覺的冰雕，“……想……回家……”

他的手無力地垂下。

在最後的時間裡，一切聲音都逐漸遠去，齊雨只能聽見他弟弟悲慟的哭聲。

恍惚間，他似乎看見一道極為明亮的琥珀色光芒。

*

片刻後，齊雲開放下齊雨已冷的屍身，只見他緩緩站起身，揭開厚重的覆面。

這一次，露出的是一張慘白的卻與齊雨七八分相似的年輕面容。

“定北侯在此！諸軍將士聽令！”

少年聲嘶力竭的咆哮迴盪在血腥味瀰漫的戰場上。

亂軍之中，他的聲音顯得如此渺小。頃刻間，這道聲音便被淹沒在無窮無盡的混亂之中。

而身處京城定北侯府中的齊月明也在同一刻驟然站起身，她的表情猙獰，眼底滿是血絲，猶如從地獄爬上來的羅剎鬼，每一隻章魚爪子都如夜色般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