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太后

結束朝會的嚴啟珏只覺得一陣頭疼,在無法將死而復生一事透露於他人的前提下,他很難在短短一次朝會中取信於諸臣允許他調動各地軍隊,哪怕上一世他最為信重的庾和此時也只是恭敬卻疏離地拱手道:“殿下,聖人征戰在外,您此舉怕是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他在朝堂之上找到了不少熟悉的面龐,卻沒看到任何熟悉的目光。

但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下朝後,未等他歇一口氣,後宮中就傳來趙太后的懿旨召他前去慈寧宮,想來也是對他的舉動頗為不滿。

嚴啟珏看著那位雍容華貴卻掩不住眉宇間刻薄之色的中年美婦,某些他自以為早已遺忘的記憶又一次陰魂不散地追了上來。

他小時候常常因各種各樣的原因被對方責罰。如果被罰跪,只要不下雨,在御花園裡跪遠比在其他地方開心,因為可以看到花;而罰跪最要命的地方則是佛堂,他總覺得那裡太過陰冷,一天跪下來後膝蓋疼得幾乎支撐不住身體。

“不知聖母有何訓誡。”嚴啟珏迫使自己直視對方的雙眼。

“攝政王真是好精神啊!”趙太后眯起眼,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謝聖母關心。”

趙太后一心向佛,慈寧宮中無論何時都是薰香陣陣,只是嚴啟珏怎麼都聞不慣這味。

“你趁喬兒出征之際做出如此悖逆之舉,是何居心?”

的確,是有點操之過急了。嚴啟珏在內心默默檢討,重生後過於激盪的情緒的確在某種程度上矇蔽了自己的雙眼,以至於他竟做出如此缺乏考量的不智之舉。

儘管內心對於太后再怎麼不喜,嚴啟珏心知肚明此刻他絕不能撕破臉,畢竟再過幾天闞家堡慘敗的消息就會遞進京城,他有必要在此之前獲得太后的支持。

“聖母教訓的是,兒臣愚鈍。”他俯下身子,“兒臣只是過於擔心皇兄安危,因而想遣人去朔風為皇兄助力,不曾想太多。”

趙太后不曾想嚴啟珏竟這般好揉捏,原本憋了一肚子火氣都不知怎麼發出來。

接下來,無論趙太后說了什麼話,嚴啟珏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但表情卻是一派謙卑專注,他的回答也全是跳不出任何錯的“是是是好好好對對對嗯嗯嗯”。

嚴啟珏花了好幾個時辰才總算讓太后消了氣,但對方最終還是硬邦邦地丟下一句“不要肖想不屬於你的東西!”

應付完太后,嚴啟珏也沒什麼心思用膳了,但是他還是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隨便吃了點。

如同嚼蠟地吃完後,天色也有些晚了。

嚴啟珏魂不守舍地看向天邊,若他所記不錯,今晚便是闞家堡之變的發生之時了。他一頁頁翻著眼前的書,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夜色深沉,正當嚴啟珏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準備就寢時,又傳來一道糟糕的消息。

“定北侯府齊雲開求見。”

當即,嚴啟珏覺得自己的腦袋又開始一跳一跳地疼。

見他臉色不好,書斂連忙湊上前替他摁壓額角。

這隻章魚怎麼又來了?儘管嚴啟珏承認自己對超乎常理的生物抱有某種能避則避的心理,但是對方主動求見,他也無法置之不理。

“宣。”

於是齊月明一天之內二進宮。

只是這次,嚴啟珏遠遠地看到,章魚原本琥珀色的爪子已經轉化為如夜般的漆黑。

面無表情的章魚帶來了那個他等候已久的壞消息。

“闞家堡水源被下了可以致幻的精神藥物,這導致了二十萬大軍出現一場規模極大的營嘯。剌戎騎兵乘虛而入。”

嚴啟珏垂下眼簾,聽著章魚的嘴裡吐出一個又一個冷冰冰的戰損數字。他有些驚訝地發覺騎兵與火槍精銳的損失竟比上一世少了一些,不知這種事是否和眼前的章魚相關?不過也許在接下來向京城回撤的路上又有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