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星若辰 作品

第 71 章 晉江正版閱讀

“我戒備心很高,也很少相信合作。恰好他快死了, 沒有其他的價值,我想搞清楚同伴的存在對我有何影響,會不會激活任務之類。”

時書:“然後呢?”

謝無熾:“至少在某一類遊戲中,攻擊同伴會被判定出局,我不能貿然行動,所以,用溫和的手段讓他自殺了。”

時書儘管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藏在袖子裡的手指還是在發抖:“溫和的手段?”

“張童有抑鬱症,杜子涵一直在試圖拯救他,讓他活下來。但內心軟弱的人,無論外界如何試圖救贖他,他都會永遠陷在困境中。在相南寺的時候你就應該瞭解我,人心有跡可循,操縱人心、控制他人的喜怒哀樂並不難。”

時書心裡冰涼,問:“然後呢。”

謝無熾:“張童自殺了,對我沒有任何影響,也並未激活任何系統。不過他有讓我意外的地方,驛站看到杜子涵我才明白,原來他當時自殺不僅僅源自於內心的軟弱,還有一個原因是他意識到了我的危險,為了保護杜子涵,讓我認定他孤身一人、儘快離開,選擇提前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時書在雪中和謝無熾對視。

時書:“然後,你遇到了我?”

謝無熾:“嗯。”

“在我身上,你又在試圖觀察什麼?你說人心有跡可循,怎麼樣去迷惑人心,對你來說只要露出假笑,拿出一丁點耐心,就可以輕易做到讓身邊人都以為你是好人。”

時書喉嚨發緊:“你從一開始對我好,是不是也只是為了讓我不離開你,一直留在你身邊,方便你觀察和利用?”

雪落到謝無熾漆黑的眼睫上,他一轉不轉地看時書:“有一段時間是。”

他謝無熾的聲音很快變得悅耳,變得有迷惑性:“但從很早以前,就不這樣了。”

時書:“你承認得倒是很乾脆。”

時書並不喜歡掉眼淚,來到這裡之後,掉眼淚的次數也很少,但現在眼淚終於掉下來了:“我一直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

“所以,我問你,除了在床上陪你,我對你來說原來是毫無價值、可以隨意玩弄人心、控制我的喜好、將來也可以逼死或者殺了的人嗎?”

謝無熾唇色褪為蒼白色:“沒有。”

時書猛地走上前去,一把攥住他的衣襟,忽然想到前不久的夜裡,他甚至想過就這樣和謝無熾渡過一輩子也不是不行,因為他對自己很重要,但這個人果然細看不太喜歡,深看也不喜歡。

時書道:“你對我這麼重要,也是你在操縱的結果嗎?!讓我因為看清了你而這麼痛苦,也是你操縱的結果嗎?!謝無熾,我重新認識你了。”

果然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討厭就是討厭。

謝無熾握住他的手,神色依然平靜:“我都和你坦白了,時書,我知道你會生氣,我們都冷靜一下好嗎?”

時書:“我要出城,你殺張童的事,我要告訴杜子涵,他至今不知道張童為什麼死。”

謝無熾目光一暗,變得冰冷,咂摸似的咬字:“杜子涵。我一直在想,如果沒有他的出現,你會不會更乖一些。”

時書猛地反應過來:“幹什麼?你上次忽略掉了他,現在想殺了他嗎!!”

謝無熾恢復了微笑,安撫地攬住時書的肩膀:“不會,我不會殺他。你渾身都凍僵了,我們先去溫暖的地方烤火。”

時書猛地推開了他,褐色的眼眸倒映著謝無熾這張俊朗矜貴的臉。他的手腕被謝無熾緊緊握住,掙脫不開,身後的護衛也死死地盯著他的方向。

時書:“你鬆手!”

謝無熾:“對不起。”

時書:“你不鬆開是嗎?!”

謝無熾:“我們最好先冷靜。”

時書轉過頭,盯著這群虎視眈眈的護衛。從什麼時候起,謝無熾和別人的配合早超過了自己?還是從一開始,時書以為他們一起去走路去舒康府治療瘟疫,他站河邊踩水,謝無熾站岸上看他;他們同生共死,時書在夜裡抱著染病的他祈禱,他能甦醒過來;還是一起在韶興府的紅線節蘆葦蕩,時書躺在搖晃的小船上,那時候謝無熾給他看過腿間的刺青;還是……還是繞過大白崗強盜,他揹著閉著眼睛的自己,走了那麼遠的路,這一切都是時書一廂情願的騙局?

時書用力呼吸了一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開始後悔跟謝無熾的怒喝,因為在實際行動上,謝無熾並不算對不起自己。

只是……

時書說:“把杜子涵接回來,我想看到他在我的視線裡。不要殺他,他什麼也不懂,我也只有他一個朋友。”

謝無熾:“我們不算朋友了?”

守軍不明所以,時書放低了聲音:“我們還算朋友嗎?都在一起睡了這麼久了。”

謝無熾低眉沉思,不太清楚滿不滿意這個答案,道:“把他帶進來。”

時書重複:“我只有他一個朋友了。”

謝無熾:“好,我不殺他。”

時書轉過臉,和謝無熾一起走到金蘭別館。傳聞中這曾是世家大族耗費數十年營造的園林,大盛府未奪之前,住著一位北旻的王族,如今這位王族早在得知戰爭前便悄悄打開後門逃走,留下北旻的將士苦戰,如今,金蘭別館並未受到兵燹焚燬,正趕上這幾日暴雪後,勾欄玉闕雪景雅緻清雋,落雪紛飛。

時書被關在一間院子裡,等了許久,杜子涵終於拎著大包小包來了,一進門便東張西望:“我天啊,我們住這兒嗎?”

時書:“嗯,謝無熾出息了,爭奪下了大盛府,接下來大概是一直往上升官了吧。”

杜子涵把兩人的行李放下,道:“我來的路上,看見大景的軍隊在殺人——”

時書:“是這樣,馬上要屠城了。”

杜子涵一雙眼睛睜大,半晌沒說話,想起來才問:“謝哥呢?”

“他立了大功,早有人來送禮逢迎,和趙世銳吃慶功宴去了。”時書接過行李後,便敞開包袱開始翻看,只有很少的幾件衣服,棉被,還有幾塊碎銀,這差不多是時書到此的全部家當了。

時書唸叨了聲:“來福。”

杜子涵:“怎麼了?”

“還有來福,”時書轉頭看杜子涵,“張童的死和謝無熾有關,他倆早就見過,張童為了不暴露你是穿越者的身份,提前自殺了。”

杜子涵一下瞪大眼,語無倫次:“什麼!什麼!他?他……”

時書說:“得走了,謝無熾殺你是遲早的事。他說話,我一個字也不信。”

杜子涵還沒反應過來:“怎麼會這樣,我知道他為人特別的老大,處事狠,為什麼,張童真的是……?難怪……難怪那段時間他一直避開和我相處……也有人說看見有人找他,我以為是他朋友,我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我,我要不要報仇……”

時書:“你想報仇嗎?”

杜子涵:“我下不去手……我沒有那種本事,我什麼也做不了。”

“和我一起走吧?趙世銳也不是正義之軍,這個世界上還有正義之軍, 為百姓著想的人嗎?我以為謝無熾行為上達成了,但也沒有。我想知道,我想去找找。”時書說。

杜子涵看著他,眼眶紅了:“我跟你一起走。”

時書把衣服重新疊好,整齊地放在包袱裡。烤火的時候仔細想了想,謝無熾也沒有對不起他,反而好吃好喝,讓時書還能在大雪天烤著火,比那些冰天雪地填溝壑的屍首好多了。

不過也許正是一直依賴他,活在他的背後,時書失去了自我,也少了風霜的歷練和打磨。

時書撐著下巴,火光在他白皙的臉上跳躍著,少年的輪廓骨感清晰但柔和,十分的清雋恣意。

時書撥弄火鉗時,一不留神,把火拔到了自己身上。

杜子涵連忙幫他拍了火:“熄熄熄!我靠,你在想什麼?!”

時書也嚇了一跳,冷靜下來:“我在想。”

一想到謝無熾,眼淚又往下掉。時書擦了把眼淚:“我一直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原來他一開始是這麼對我的。但是他也很……他……”

時書拼命搓了把臉,把眼淚擦乾淨:“我在想,我要不要跟他說幾句話。”

杜子涵沉默了半晌:“他是喜歡你吧?”

時書:“我不知道。”

杜子涵:“你自己想,決定要走了嗎?那別說多了,對兩個人都是折磨。”

時書臉上的溼意被火烤乾:“你說的也有道理。”

兩個人坐著時,突然,時書聽到一陣歡快的狗叫“旺旺旺!”,猛地站起身來,來福被一個將士牽著帶到院子裡,一鬆開繩索,來福立刻朝著時書狂奔而來。

“旺旺旺!旺旺旺!旺旺旺!”

時書猛地接住他,抱在懷裡:“來福!”

將士說:“謝大人讓帶來的狗,還有一筐貓,說是二公子養著的。”

時書明白,轉頭看了眼杜子涵:“一騎紅塵妃子笑,這居然輪到我了。”

杜子涵:“有心啊,他怕你孤單,竟然讓人從森州把來福牽了過來。”

時書心下沉靜:“正好,正好。”

接近傍晚,遠處的濃雲暗淡下去,屋子內有下人升起了灶火,正在安排膳食。這頓飯從下午做到現在,時書猜到會很豐盛,但看到有人歡天喜地端菜上來“謝公子,這是‘燻鵝’‘千里蓴羹’‘醉排骨’‘獅子頭’‘西湖醋魚’……”說了一大堆的菜。

時書正看著桌上的菜時,門外的風雪中,謝無熾讓人撐著雪具,從院子裡走來,穿了一身暗色繡著紋路的勁裝,身姿清貴挺拔,頭髮讓風雪吹得輕微地拂起。

謝無熾走進門來,修長的手指掀開門簾,來福看見他便繞過去搖尾巴。

時書低下頭,杜子涵也揉著額頭。時書直到感覺陰影落在了自己的頭頂。

“是不是又忘了,今天什麼日子?”

時書一向忙起來什麼都忘,聽到這句話才反應過來:“哦。”

“接下來要在大盛府呆幾天,再回森州,先把來福叫過來陪你。”

時書:“好,我正好有些想他,雖然有人照顧,但不是熟人不太放心。”

杜子涵站起身:“我肚子有點痛,我睡哪兒啊?我先去睡了,你們慢慢吃,我先不打擾了。”

時書看他走進了隔壁的廂房,這才收回目光。謝無熾道:“吃飯,你這段時間跟著後勤隊,餐風露宿,人都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