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月夜 作品

第802章 寒風悽雪眾前行!

 這是極少數的不為了所謂榮華富貴而發動的戰爭。

 百姓在死難,但貴族同樣在死去,傳說中的洛氏嫡系,傷亡慘重,諸國都有不少皇族和頂級貴族死在戰場上。

 同仇敵愾!

 這是天下間的風氣,少數的起義或許有,但大規模的起義是不可能出現的。

 在諸夏聯軍攻勢越來越猛烈後,曾經有貴族提議撤到漠北,但卻被直接拒絕了,一旦撤到漠北,那廣袤的土地就相當於拱手讓出。

 “在這個寒冷的冬天,我們在草原上休養生息,維護西域的統治,那裡是我們的糧倉,維護通往遼東的道路,那裡是我們的祖地。

 在草原上和漢人周旋,不再和他們強硬的戰爭,截殺他們的糧隊,在所有的河流中,繼續扔下生病的牛羊。

 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天,等待來年春暖花開的時候,本單于將會率領所有的兒郎,遵從蒼天的意志,騎乘著高高的戰馬,揮舞最鋒利的刀刃,擊潰所有來犯的漢人。”

 鮮卑單于向著所有貴族發出了對冬天的展望,那悠揚的民歌敕勒川再次響徹於草原上。

 “風吹草低見牛羊”

 胡琴悠揚,胡笛嘹亮,伴著男男女女的聲音,在陰山下響徹四方。

 ……

 草原之間,寒雪之日,真真是千里無人煙,萬里無蹤跡,凜凜大雪之遙遠極北,伴著那寒風呼嘯而至,刺的人臉生疼。

 洛呈之率軍前行,緊緊裹著棉袍,風雪吹在他的臉上,宛如刀割,寒風灌過,他只覺膝蓋上隱隱作痛。

 經過草原上的河流,在寒冬之日,大多河流近乎乾涸,少數未曾乾涸者也已經結冰,洛呈之率領軍隊小心翼翼經過,馬蹄雖打滑,問題卻不大。

 數千精騎皆如同,沉默冷靜至極,其中有一千多是剩下的敢戰士,還有八百多是凜冬城的精銳士卒,其餘皆是諸國最精銳的軍隊,數千人的軍隊,卻幾乎將整個聯軍的精銳都囊括在其中。

 這支軍隊交給誰都不放心,唯有交給洛呈之,洛呈之率領著這支軍隊,擔負著最重要的責任,奔襲王庭,切斷王庭和諸部聯繫。

 乃至於斬首單于。

 透過茫茫大雪,那萬徑人蹤滅的白雪間,一隊隊聯軍士卒正在各自皇帝將軍的率領下奔襲於諸部間,不時有士卒倒在行軍途中,面上是凍傷,栽倒在雪中,衣裳沾上雪花,額頭眉眼間到處都是掛白的霜雪,一時竟不知是雪更白,還是臉更白。

 有士卒驚呼,想要將自己的同袍拉起來,卻被人拉住道:“不必了,已經沒救了,不要多耗費力氣。”

 有同鄉好友見之,忍不住泣淚,卻轉瞬便睫毛上結滿冰霜,甚至就連眼淚也凍在臉上,睜不開眼,“都不要哭眼淚會凍住的。”

 所有嗚咽都停了下來,大寒風雪間沒有眼淚,唯有風聲呼嘯,立在其間。

 面對這等情況,任誰來也無能為力,只能當作沒有看見,向所有士卒言語,只要這一戰能夠徹底擊潰胡人,所有人都能夠回家,戰爭將會徹底結束。

 這些士卒大多在外時間並不長,第一批參戰的士卒已經死掉七八成,這些都是後來從國中徵召而來。

 面對皇帝所言,唯有相信。

 就在青天之下,就在大日之下,一具具屍首倒在行軍的路邊,很快就有大雪漫過,從天上落下的不算多,大多是風吹過後,將屍體掩埋。

 大軍行過,那些蹤跡早就被雪所掩埋,屍體亦不曾見到,天地間唯有蒼莽一片白,不到冰雪皆消之日,誰知道那累累白雪之下,有無數漢人兒郎的屍骨呢?

 “我江東兒郎不耐嚴寒,如今有多少傷亡?”

 “回稟陛下,不下八千子弟。”

 八千。

 縱然絕大多數不是衛護極其嚴密的戰兵,但依舊是莫大損失。

 蕭衍聞言沉默,望著那遙遠帶著虛影的陰山輪廓,走到那裡,還會有多少人死去呢?

 他不知道,回答他問題的江東臣子也不知道,伴在他身邊的江東士族,沒有任何一個人還戴著冠冕,死去的人太多了。

 數百里外,慕容承光狠狠將一口烈酒灌下肚,一股火辣辣的感覺從胃中升起,他罵罵咧咧道:“真是凍死老子了,這次要把單于的閼氏奪過來教訓一番。”

 他回想起高氏生下來的那個聰明的孩子,嘟囔道:“這女子會生,老子得活著回去,讓她給老子再生一個。”

 他已經頭髮花白,臉上皺紋縱橫,但卻依舊強壯,燕國鐵騎皆面帶崇敬的望著他,就像是在望著天神一般,他在燕國中,的確是軍隊的傳奇。

 魏國軍隊是此番派往草原最少的,因為要面對西域鮮卑僕從軍的進攻,不過魏國騎兵很多,率領大軍的當然不是曹爽,在曹爽將數萬比較精銳的大軍葬送後,他就被剝奪了軍權。

 漢國軍隊在初期遭遇大難後,逐漸調整過來,此番進攻草原的軍隊中,就屬漢國出人最多,不過漢國同樣賺取極大,漢國佔據著最好產糧的幾塊地,燕國等都和漢國購買糧草。

 這二國所面臨的問題,和梁國、燕國,並沒有什麼不同,同樣是大量士卒凍斃於道途之間。

 死亡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

 死亡氣氛的蔓延將會毀滅一支軍隊,軍心離散,精神疲憊,最終一鬨而散。

 但這世上從未曾有一定之事。

 死亡同樣是一種氣勢的累積。

 當感同身受貫穿整支軍隊時,死亡就有了別樣的意義。

 它帶給所有人的悲傷,將會化作仇恨,埋在每一個人心中。

 復仇。

 春秋大義也!

 哀兵必勝。

 兵之聖道也!

 那跨越萬里的神劍,循著七十人的墳塋而至西域無雙城,一劍殺死了鮮卑單于。

 現在呢?

 這一路上的所有亡者魂靈,這一路上所積累的一切憤怒,同樣將匯聚在草原那萬里所在。

 或許這天地間不再有一把貫穿天地的神劍。

 或許在這一場戰爭中,不再有神明劃破天地。

 或許在接下來的血與火中,唯有人所自強。

 但,還請看吧那無盡的鋒銳已經收斂在兵刃中!

 但,還請聽吧,在每一個人心中,都有無窮無盡的縱橫之氣在淤積,每一個人的死去都在讓那一道縱橫之氣愈發的鋒銳。

 但,還請閉上眼感覺,風雪中,除了凜冽的死亡,還有火熱、熾熱的心,無數顆心都在跳動,無數道聲音就在其中迸發——

 殺胡!

 ————

 諸國舉軍三十萬,欲盡亡其族,時冬月寒日,大雪迷濛,森寒絕域,進百里而亡千人,人跡現而雪蓋之,揀選諸國精騎八千,奔襲王庭,諸軍四散清剿諸部,越風雪而至者,十八萬,餘者俱死於道,臥冰雪間。

 無有此血淚哀亡,實無今日之諸夏昌盛,實無今日之萬國賓服,諸夏衰微之日,以此血而興,痛哉,哀哉。——《北史·鮮卑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