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級木筏





擺渡用的衝鋒艇很快就消失在雨幕裡,舒馥的世界又再度安靜下來,她轉身,踏過平臺上的水坑,朝圖書館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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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為了晚上做準備,她下午提前找機會去了洗手間,在格子間裡,把裡面的絨衣、打底衣褲、內衣都脫了下來,換上了防寒潛水衣。




這套防寒潛水衣是前拉鍊兩件式的,上衣下襬有固定在襠部的扣搭,穿起來很方便,不戴潛水帽時領口在脖子以下,外面穿上防水衝鋒衣再拉高拉鍊剛好可以擋得嚴嚴實實,不會被人看出端倪。




她怕冷又怕溼,裡面穿上這套,哪怕進了水裡也不會太難受。




快四點的時候,成遇又過來找她,她前一晚暫住在救援隊隊員休息的咖啡廳,這裡很大,被書架分隔出了很多區域,除了長椅桌子,也有沙發座和水吧。




救援隊的人休息時間不一,就統一把這裡設為休息區。




救援隊也有不少女隊員,他找了舒馥,直接將人安排過來,表示只是一晚,不算破壞規矩。




舒馥留意到,成遇和她說話時語氣比之前更溫和,言辭間頗多照顧叮囑。




她稍稍一想就明白過來,如果不是他們三個過來加入了同學的隊伍,第六天上午那場大壩決堤,很有可能也會帶走旬輝明的生命。




哪怕在別人眼裡,這只是一場意外的巧合,但只要巧合導致的結果是好的,有的人自然會記在心上。




例如姚若雲,例如盧政,又例如成遇。




馬上就要排隊登船了,他這個時間過來找她,表示可以臨時調換,帶她去他所在的那艘船。因為是最後一批避難者,有的船上位置並非全滿。




舒馥謝過對方的好意,她表示照舊登船就行,不用特意調換,反正她只有一個人,去哪個避難所都可以。




成遇的確有心照顧她,但見她堅持,也沒有勉強,反倒因為她的回答,側頭看了她幾眼,隨後問道:“你……還是一個人?”




舒馥點點頭。




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不知道是不是從哪裡聽說過什麼,語氣愈發溫和,又開口叮囑她幾句,隨後取出手機,和她交換了號碼:“等會大撤離,我應該會很忙,你有什麼事就直接打給我。”




“好的,謝謝。”舒馥知道他誤會了些事,不過這個誤會委實替她省去了很多解釋的麻煩,於是沒多說,再次朝他表示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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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離的船隻大小不一,有雙層的擺渡船,有水上觀景的遊艇,也有一些漁用船隻,大部分吃水不算很深,兩層一層的都有,但統一都帶有頂棚。




不過這類頂棚有些沒有四壁,行駛在大雨中基本擋不了多少風雨,好在大家這陣子雨衣都穿習慣了,想著再忍一忍就能撤離到地面沒水的地方,倒也沒什麼抱怨。




大家先穿了救生衣,把揹包背在身前,最外面則統一穿上雨衣。




雨衣寬大,真要是落水了能在水裡快速脫卸掉,到了萬不得已時,身前的揹包也能捨棄掉,只要救生衣還在,至少不會被淹死。




只要別碰上衝擊力巨大的洪流,活命概率還是很高的。




大家經由衝鋒艇登上船隻後,又忍不住想起了前天在撤離途中遭遇大壩決堤的那些人,再次感嘆了一句運氣不好。




是啊,在幾乎人人都穿著救生衣或是帶著救生圈的情況下,居然遭遇了最壞的情況……




因為是綏大最後一批走的,救援隊的物資撤離工作也在同時進行,民眾上船的排隊速度很慢,拖拖拉拉到了六點多,舒馥才上船。




她登上的是一艘觀景的遊艇,不是那類私家小型遊艇,而是雙層的長方形景觀區遊艇。




一層是帶座位的內艙,左右各有三排座位,上層是平整的觀景臺,原本沒有頂棚,現在臨時用防水的布蓬拉了一個頂和四壁,行進在大雨之中,依然會有雨水順著各種縫隙朝裡灌,聊勝於無。




救援隊沒有強行規定要把內艙的座位讓給老幼者,但不少人都是一家子聚在一起,隊伍裡總歸有年長或年幼者。




有人不愛爭這些,有的人卻會爭,舒馥看到有好幾個年紀大的避難者進了內艙後快速用包占了身旁幾個座位,然後招呼自己的家人朋友趕緊坐過去。




有的人不想多事,走到近處見座位被佔,就讓到其他地方,也有人最看不慣這種行為,硬是在對方身旁的座位坐下。




佔了幾個座位的人惱怒出聲,坐下的人卻充耳不聞,救援隊只說有空位就坐,又沒說可以幫人佔座,只要位子上沒人,誰都能坐,誰管這個座位是誰的這種廢話。




一方冷臉坐著不搭理,另一方惱怒斥責,很快把救援隊的人引了過去,佔座的人不佔理,只能偃旗息鼓。




短短一個上船的過程,也能看出人生百態。




舒馥搖搖頭,拉低雨衣帽簷,直接去了上層。




這艘船的速度不快,出發之後,很快被落在了最後面。




前方,是一同撤離的其他船隻,因為城郊水道容易擱淺,所以沒有並行,統一保持著一字型隊伍。




周圍很空曠,這附近原本應該是綠化空地,但如今都成了水面,夜色中看出去,漆黑幽暗,水波搖曳,他們像是行進在一望無際的海上。




也有一些原本生得高大的樹木,會從他們視野中出現,但周圍太暗,藉著船體自帶的暗光,只能勉強看出影影重重的枝丫,像是肢節怪異的生物,悄無聲息的矗立在漆黑水中,無聲與他們對視。




正好是晚飯時間,船上的避難者早早排隊等待登船,大多還沒吃飯,此刻坐在內艙的人都紛紛從揹包裡摸出餅乾或是麵包這類乾糧,隨意吃幾口墊肚子。




待在上層的人只要站的位置漏不到雨,也隨意朝嘴裡塞了點麵包充飢。




舒馥計劃跟著船突破綏城那層看不見的屏障,心裡有點緊張,一時也不覺得餓。




隔了片刻,她見周圍無人注意,悄悄沿舷梯下了一層。




這艘觀景遊艇上有洗手間,在一層船尾處,這種情況下會在船上來洗手間的人幾乎沒有。這裡離水近,又和內艙處隔開,加上船上光線暗,是她上船後就選好的位置。




她摸上左側手腕,開啟了手環空間的收物狀態,冰涼的銀色軟金屬手套包裹了她的手指,好方便她隨時將揹包收入空間。




周圍太黑了,被水淹之後根本辨認不清這是綏城郊區的哪裡,她只知道船已經開出了挺長一段距離,似乎應該超出了她之前自己嘗試離開時的範圍。




耳旁,水流的撞擊聲逐漸大了起來,水面開始出現上下起伏的波紋,她探頭,在最前方的黑暗盡頭處,看到了城市的燈火微光。




她知道這裡是哪裡了!




馬上就要到惠江了,那些燈火微光處,是寧城郊區避難所的燈光。




舒馥睜大了眼睛,難道——她已經順利出來了!?




她心頭的那點激動才剛剛冒起,眼前的星星點點的城市燈火突然扭曲起來,像是正常的電視屏幕突然出現了波紋裝的扭曲,變得怪異而虛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