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槐序 作品

第 64 章

 劉據低著頭,神色顧慮,時不時餘暉偷瞄劉徹。

 劉徹一嘆,伸手拍拍他的頭:“父皇知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朕是帝王,後宮佳麗眾多,朕確實可能會偶有喜愛之人。但她們再得寵也不過一介宮妃,與你是不能比的。

 “據兒,你記住,你是朕的長子,是朕親立的太子。任何時候,你都不必為他人心存顧慮,尤其是在朕面前,沒有人能越過你去。”

 劉據笑著挽住他的胳膊:“我知道,父皇最疼我。”

 恭維了兩句,劉據眼珠一轉,說回正題:“其實我這般懷疑,還有一點原因。采芹說過,她有個妹妹,同樣被劉陵收容,秘密培養。當初清剿餘孽之時,也不知她妹妹是誰,有無落網。”

 劉徹眸光一


閃,面色瞬間冷凝。

 劉據又道:“父皇,我們不識王婉儀,從前未曾見過,但王夫人是她堂姐,知道她長什麼模樣,也知道她是兩歲時在水患中與家人走散

 ,被叔嬸收養。

 “她更與李夫人交好,見過李延年,還不只一次。但她似乎從未懷疑過,甚至剛才與王謁者說了許多話,卻始終沒提王婉儀是收養。

 “是覺得這點不重要,沒必要特意拿出來提,還是……”

 還是什麼,不言而喻。

 劉徹神色更難看了兩分。

 劉據繼續:“所以,我覺得比起王婉儀的案子,我們更應該先弄清楚,李夫人身份到底有無問題,而王夫人又是否知情。”

 “朕會命張湯與繡衣使一起查。”

 劉據抿唇,眼珠轉動著:“我可以加入嗎?”

 劉徹側目。

 劉據再低頭:“父皇,這個疑問彷彿癢癢一樣,一直在我心裡,弄得我不上不下,好難受。我想自己搞清楚。”

 劉徹輕嗤。

 劉據舔著臉又蹭近了兩分:“你剛剛還說誰都越不過我去呢?現在就不許我動她們了。”

 劉徹嘴角抽搐,他是這個意思嗎?

 瞪他一眼,劉徹問:“你想做什麼?”

 “想設個局試試她們。”

 劉據烏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轉悠,一看就知定在打鬼主意。

 劉徹上下打量他一番,心中審度,最終答應下來。

 ********

 王婉儀一案鬧得沸沸揚揚,誰都知道王大郎下獄,王夫人禁足。這還不夠,劉徹又下令將劉閎遷了出來,暫且交由其他宮妃照料。

 李夫人走在宮道上,心情沉重。

 她剛從溫室殿出來,嘗試為王夫人說話,剛開口就被劉徹訓斥了;又想提議暫且先讓她照顧劉閎,陛下也默認不語,未曾答應。

 身旁侍女十分不解:“婢子知道夫人與王夫人交好,如今王夫人落難,你心急擔憂也屬常理。

 “但此案是太子插手,陛下親自過問。看目前的情況,陛下已厭棄了王夫人。若只是尋常禁足,等待案情查明,何須這般匆忙將一皇子挪出來,甚至把王家人都拘禁了。”

 李夫人如何不懂這個道理。這明顯是要嚴懲的架勢。

 侍女又道:“陛下睿智,哪裡會輕易相信這只是王謁者一人所為,與其他人無關。王夫人只怕是……夫人,婢子逾矩勸一句,再是交好,你也


得先顧著自己,不可將自己搭進去。

 “而且婢子瞧著主子對王夫人好,王夫人待主子未必。主子,值得嗎?”

 值得嗎?

 連侍女都看得出來,王夫人待她表面一口一個姐妹,實則並不如何。她自己怎會不知道呢。

 至於將自己搭進去?

 李夫人心中哂笑,若是可以,她恨不能王夫人立刻去死,如何會為她將自己搭進去。今次之事當她想管嗎?她是不得不管。

 李夫人絞著手中絹帕,一言不發。

 她盜用了李小妹的身份,本以為可以告別過去,奔赴新生。誰知王夫人一語戳破她,讓她再次變成囚鳥。只不過是將囚籠從劉陵換成

 王夫人。

 她至今不知道王夫人是如何發現她身世有異的,畢竟李家人都沒有懷疑她。

 讓她更忌憚的是,她甚至不清楚王夫人知道多少,只知道她不是李小妹,還是知道她是擷芳,是劉陵培養的細作。

 但不論哪種,她都不敢賭。因為即便只是第一種,一旦她脫去“李小妹”這層皮,她的過往是經不起查的,早晚會露餡。她必須保住這層皮。

 所以她只能依順王夫人。

 可這並非她所願,她如何甘心!

 正走著,前方傳來說話聲。李夫人頓住,抬眼望去,就見太子與石邑公主在涼亭內說話。

 李夫人猶豫了下,正要上前見禮問好,就聽石邑輕輕撞了撞劉據胳膊:“你說這回父皇會怎麼處置王夫人?”

 “我怎麼知道,反正不會輕饒。”

 石邑蹙眉:“可是父皇從前那般寵她。”

 “父皇從前也不知她是這般模樣啊。什麼溫順純良,善解人意,可心可人都是表象,暗地裡竟是如此心狠手辣。是你,你會容忍一個蛇蠍偽裝小白兔騙你嗎?”

 石邑歪頭:“那肯定不能。但不是說只有王謁者認罪,與王夫人無關嗎?”

 劉據翻了個白眼:“你真信與她無關?你傻,父皇可不傻。”

 石邑眼珠轉動:“查到她的手筆了?”

 劉據沒直接回答,只道:“雁過留聲,人過留痕。只需做過,總有蛛絲馬跡。躲不掉的。”

 李夫人心底一沉,悄悄退出來,轉身往回走。

 侍女連忙跟上:“夫人,看來張湯似乎已經找到證據了。”

 李夫人輕嗯一聲,心一點點往下沉。

 十之八/九是了,且聽太子語氣,陛下對此事的


怒火比她想得還要嚴重。

 王夫人這艘船怕是要沉了。

 這種情況她如何救得了?倘若不能救,王夫人必不會放過她。難道要她一起共沉淪嗎?

 不,她不要!

 或許……

 一個念頭閃過,李夫人眸中寒光閃過。

 侍女說得對,她不能把自己搭進去。她要為自己尋一條活路。當年劉陵事敗,她都能化險為夷,轉劣勢為優勢,這回也一定可以。

 涼亭。

 石邑看著李夫人遠去的背影,悄悄問劉據:“這麼幾句話真的有用?”

 “不只這幾句話,我已經從各方各面讓她以為王夫人栽定了,這幾句話只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石邑還是有些疑惑。

 劉據解釋道:“知道王夫人交給自己的任務不可能完成,而以王夫人的為人,臨到頭一定會揭穿自己,拉自己一起下水。若你是她,你會坐以待斃嗎?”

 石邑搖頭:“不會。”

 “這不就得了。我雖然不確定她會怎麼做,但我確定她一定有動作。何況我這局非是單單為她而設,還有王夫人。她坐不住,王夫人也會坐不住。只看誰先動了。我們盯著就行。”

 劉據勾唇,成竹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