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槐序 作品

第 64 章

 劉據恍然發現,這些年他似乎從沒有認識過王夫人。眼前之人與他記憶中的形象天差地別。

 他轉頭去瞧劉徹,但見劉徹面沉如水,一言不發,對王夫人所說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劉據想了想,起身上前,將燕綏交給他的斷木遞過去:“父皇,這是今日酒肆的支桿,差點讓王婉儀喪命的那根。

 “父皇看裂口,初瞧或許會


以為是長期日曬雨淋腐朽所制,但燕綏說,仔細看會發現,是人為打斷。

 “燕綏還詢問了今日的屠娘,她說是聽到有人議論她丈夫去街市為寡婦買銀簪,這才氣急之下提刀追過去。但對於何人議論,她沒注意,已經記不得了。”

 王大郎連連磕頭:“是臣之過,這些皆是臣所為。臣故意讓屠娘去吸引婉儀注意,趁她不備,弄斷支桿。

 “是臣鬼迷心竅。臣前些時日發現她竟然未死,恐她活著會揭發臣,所以才……才再次做下糊塗事。”

 劉據神色莫名:“只有這些嗎?”

 王大郎一愣,不知他此話何意。

 劉據又問:“孤聽了這半日,你承認當年山匪之事,承認今日謀害之舉,那你叔嬸之死呢?”

 王大郎身形僵住,面容抖動:“太子……太子殿下,臣之叔嬸因婉儀之事大受刺激,一病不起,自此離世。若無臣之所為,他們也不會喪命。此亦是臣之過,臣……臣罪該萬死。”

 “不只如此吧。孤聽聞你叔嬸平日身體還算康健,受個刺激竟雙雙殞命似乎有些不太合理。據說他們死後,家中產業被你們接管?”

 這話說得平淡,但所含深意讓人震驚。

 王大郎驚駭:“殿下,臣沒有。叔父為幼,我父親為長。當年分家,父親所得豐厚而叔父所得薄弱,尤其彼時臣之家中並未有錢財困境,生活寬裕,何需為了錢財行此等狠毒之事。”

 “單為錢財確實沒必要,但如果錢財只是順帶呢?”劉據神色閃動,“主因會否是你叔嬸知

 道了你的陰謀,對王婉儀的算計,不願將錯就錯為你遮掩,而想大義滅親告發你?”

 王大郎渾身大震,臉色唰一下慘白。

 如此模樣,不用回答,劉據已知,自己八成猜對了。

 殿下,臣amp;hellip;hellip;∟∟[]『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這點跟說好的不一樣,王大郎想要反駁,但一個巴掌甩來,將他後面的話全部擋了回去。

 王夫人伸手,一拳一拳又一拳:“阿兄,那是叔叔與嬸嬸,你怎能這麼做!你居然連現今坦白都不同我說全原委,竟還瞞著這點。

 “阿兄,你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你如此……你讓我,讓我日後有何面目去祭拜叔嬸,又有何面目面對婉儀。”

 王夫人謾罵,撕打,自責,還有些不可置信,恨鐵不成鋼。

 王大郎看著她,張張嘴,最


終閉上,什麼都沒說,任由她的拳頭一下下落在自己身上。

 “夠了!”

 劉徹一聲呵斥,王夫人身形微頓,收回手,偏過頭,頹唐癱在地上,無聲哭泣。

 鬧劇終止。劉徹望向劉據:“還有什麼想問的?”

 “有。”

 劉據看向王家兄妹:“孤前腳剛接受王婉儀的狀告,後腳你們就面聖請罪。時間好巧啊。孤有些好奇,若今日孤沒有突發奇想去找趙過,沒有與王婉儀會面,你們還會來請罪嗎?或是一次謀害不成,再來一次?”

 王大郎與王夫人同時僵住。

 沒等他們回答,劉據又嘆:“王謁者的嘴可真嚴實。王婉儀未死,隱患在側,你最近入宮多次,去玉蘭閣也很頻繁,竟然忍著半點口風不漏,等到今日事情敗露,再也瞞不下去才向王夫人稟明,你可真是應了那句,不見棺材不落淚。”

 王夫人面色一白,張嘴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劉據若直接懷疑她早就知情,她還能辯白兩句。可他言語只做感慨,半個字沒提懷疑,卻處處是懷疑,竟讓她駁也不是,不駁也不是。

 有些言語卡在喉嚨,一時間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劉據可不管她是何心情,已然轉向劉徹,聳肩攤手:“我問完了,沒問題了。父皇看著辦吧。”

 劉徹:……

 這模樣竟不知讓他是氣還是笑,只能瞪他一眼,沉著臉下令,將王大郎押入大郎,王夫人禁足玉蘭閣,容後發落。

 兩人離開,殿中沒了外人,劉徹問道:“你可是覺得王夫人早就知情,並很可能參與其中?”

 何止,他還懷疑王夫人是主謀,王大郎只是幫兇呢。

 劉據心裡這般想,但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巧妙地反問:“父皇覺得呢?”

 劉徹默然,他確實有此疑心。

 劉據眼珠轉動,將身子挪過去:“父皇,我覺得這些都是次要的。我此來其實有更重要的事。”

 劉徹狐疑:“更重要的事?”

 “對。父皇,王婉儀的案子其實王謁者認得已經差不多了。就算還有需要徹查之處,也用不著

 你親自接見受害者。但我仍想讓你見見她。我已經讓人將她帶入宮中候著,等你發話,你願意見嗎?”

 正如劉據所言,一個王婉儀犯不著帝王親見,劉據這個提議必有其他緣由。劉徹看他一眼,點點頭。

 劉據招手吩咐豐禾出去。沒多久,王婉儀被


帶進來,她沒有戴斗篷,面容無遮無擋,劉徹微微愣住。

 行過禮,劉據又揮手讓人將其帶下去。所謂見見,就真的只是見見。

 劉據詢問劉徹:“父皇,你可覺得她與樂府音監李延年有些相似?”

 劉徹點頭:“確實有些。但不多。”

 “是不多,若只這點,算不得什麼。可若還有其他呢?”

 劉徹挑眉。

 “王婉儀並非王家親生,她是被收養的。”

 劉徹狐疑,這孩子到底想說什麼?

 劉據又問:“父皇以為李夫人與李延年容貌相似嗎?”

 “也有兩分。”

 “那除李延年外呢?父皇可有覺得她還同其他人相似?”

 劉徹神色微動:“你口中其他人指誰?”

 劉據點明:“父皇還記得采芹嗎?”

 此話一出,劉徹愣住,眸光瞬間凌厲起來。李夫人與采芹性格氣質截然不同,容貌相似度也不高,因而從前無論劉徹還是衛子夫或是他人,都沒有將之聯繫在一起。

 畢竟看似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誰會去做這等關聯。

 如今被劉據點破,劉徹細細回憶采芹的樣貌,在腦海中與李夫人做對比,發現雖然不是很像,但眉目間似乎還是有一些的。

 劉據接著指出:“父皇,采芹也食用不得牛乳。”

 劉徹神色一沉。

 劉據嘴唇蠕動,欲言又止。幾度啟唇,卻什麼都沒再說出來。劉徹蹙眉:“怎麼了?”

 “父皇,我沒想構陷誰。我也知道光憑這些不能論證什麼。我只是心裡有此聯想,便壓不住。就如當初懷疑采芹一般,也都是些細枝末節的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