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槐序 作品

第 63 章

 “而且未免家中發現,我出城之事只有我與王夫人二人得知。消息是誰放出來的,幾乎不言而喻,唯有……唯有……”

 王婉儀閉上眼,好一會兒後才緩緩睜開:“我與山匪首領同時猜到這是一個局,但兩人還沒來得及互通消息,商量出個對策,外面就傳,官兵殺上來了。

 “山匪首領再顧不得我,只能將我先捆起來出去應戰。我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只聽到混亂的廝殺喊叫之聲,然後起火了。

 “我用腳夠到旁邊的瓦罐將之打破,用碎瓦片不斷地去磨手上的繩索,等我磨斷脫去桎梏,火勢已經越來越大。

 “我忍著痛在火海里找到一條出路,卻在衝出山寨時因為慌張滾落山坡,掉進河流,被水勢衝到下游案上,然後……”

 趙過了然:“然後遇到了我?”

 王婉儀點頭。

 趙過偏身抱住她,越發心疼,難以想象她當日所面臨的是何等情景。

 王婉儀感受到他的關切,心中一暖,胸腔裡那股

 憤恨與捅出也少了幾分。

 她繼續說:“怪我太相信她。我是真從沒想過她會害我。後來想想,她若要如願,單單讓我離開怎麼夠,最有效的方法自然是我名聲盡毀,再不能做家人子,甚至是……我死了。”

 最後二個字,王婉儀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她譏笑道:“尋常客商被劫,官府貪生怕死,恐己方傷亡過重,不願盡全力也就罷了。但我是家人子。

 “即便此事一出,不管我是否清白,都不可能再入宮。但有人膽敢劫掠家人子,就是藐視官府,挑釁朝廷。

 “上面得知定會問詢追責,官府如何坐得住,自然是傾巢出動,不死不休。如此至少能挽回顏面,同朝廷交差。

 “她只需讓人在剿匪時動點手。我死了,被利用的山匪死了,這場陰謀就能用埋地下,再無人得知。”

 劉據眸光閃動:“你怎知他們在剿匪時動了手?”

 王婉儀嗤笑:“民婦被郎君所救,在


郎君家養傷許久。傷好後,民婦曾找了個藉口瞞著郎君返回家鄉,聽聞……聽聞因我之事,父母大受刺激,急火攻心,臥床不起,沒多久就去了。”

 先前言說自己,王婉儀始終強忍著,如今提到父母,心中悲痛如洪水肆虐,潸然淚下。

 “阿父阿母子嗣艱難,除我外,再無旁的孩子。他們一走,伯父家便順理成章以兄弟之名接管所有田畝家業。”

 王婉儀咬牙切齒。

 聽出她言外之音,劉據問道:“你懷疑你父母的死不尋常?”

 “是。彼時阿父阿母不到四十,身體康健,並未見任何舊疾與病痛。就算因我出事,他們確實大受刺激,急火攻心,病倒在床,這些都有可能。但如何就……如何就會沒了呢。我不信。我無法相信!”

 王婉儀痛苦道:“尤其……尤其據說那時是伯父與堂兄主持我家事務,父母多日不曾露面。

 “堂兄揚言要救我,跟隨官兵親自入山,雖然最後沒救下我,卻在那場剿匪之戰中立下大功,被官府嘉獎,聲名遠揚。”

 王婉儀諷笑出聲:“這件事情裡,她不但除掉我,頂替了我家人子的名額;還讓我們家的田畝財產全成了他們家的;更是為她的好哥哥謀了個英雄才俊的美名。可謂一箭二雕,利益佔盡!”

 劉據瞭然:“所以你如今要求孤的便是為你伸冤,查明真相,重懲兇手嗎?”

 王婉儀跪直身體,俯身大拜:“是。”

 劉據搖頭輕嘆:“雖然不論從各處疑點還是既得利益出發,王夫人的嫌疑都很大,但也只是嫌疑。你所說純屬你的猜測。”

 王婉儀苦笑:“民婦知道。”

 所以她才幾番猶豫,數次掙扎。

 “那封信呢,還在嗎?”

 王婉儀起身告罪,入內室將信件翻出來交給劉據。

 劉據看了看,上面的字確實歪歪扭扭,但不是孩童剛習字的歪扭,像是成年人故意以不常用之手寫的。

 再聞了聞

 ,什麼味道都沒了。

 也是??『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王婉儀說,香味只能留存二日,如今六年過去,還有個屁。

 這樣的信件,似乎做不了什麼。但至少可以證明,確實有人跟山匪勾結,設了這個局。王婉儀出事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劉據將信遞給豐禾,吩咐其好生收起來,回頭看向婉儀:“你將信件保存得很好,但它的作用有限。”

 “民婦知道


。”王婉儀抬眸,“民婦明白,當年之事查證難度大,但今日之事或可成為突破口。”

 劉據愣住:“今日?”

 趙過與王婉儀立刻將今日的兇險全盤告知。

 想到她言及“突破口”,劉據眼珠轉動:“你懷疑這也不是意外?”

 “是。民婦入京沒幾日,曾隨郎君一起去琉璃街。彼時偶遇王大郎。民婦及時偏頭躲開,本以為他應該沒瞧見民婦,但如今看來未必。”

 王婉儀嘴唇動了動,繼續道:“民婦知道這也只是民婦的猜測,但事情剛剛發生,許多痕跡還在,殿下是太子,若要調查,比旁人便利。意外還是人為,查查便知。”

 確實如此。劉據朝燕綏使了個眼色,燕綏領命離開。

 劉據想了想說:“好,孤去查。孤當日答應過,所求之事只需不涉律法,不違道義,又在孤能力範圍之內,孤都可以答應。所以你們之所求,孤應了。”

 趙過王婉儀萬分欣喜,忙不迭磕頭:“多謝殿下,多謝殿下。”

 劉據抬手製止他們:“不必如此。孤的話還沒說完。事情孤應了,但結果如何,孤不能保證。”

 王婉儀也是聰明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今日之事能否牽扯出六年前的真相猶未可知。時間久遠,山匪皆死,賊窟已成焦土,這些都還罷了。

 最讓人心碎的是,即便查到證據,王家也會想盡辦法給她潑髒水來保王夫人,王夫人膝下還有二皇子,又得聖寵。

 “兇手”當真能被繩之於法嗎?

 王婉儀知道未必,但事到如今,王家已經再度對她出手,她沒有退路可走。

 王婉儀嘴唇顫抖著,咬牙道:“端看天意了。不論如何,民婦多謝殿下。”

 說完這一句,她渾身力氣好像都洩去了一般,再撐不住,歪倒在趙過懷裡。趙過心情也很複雜,想幫她,卻又無從幫起,只能跪拜劉據,一下一下又一下。

 劉據輕嘆:“起來吧。孤既答應了,自然會盡力。”

 若真是王夫人,這樣的心機和手段,對親人都能如此狠毒,讓人如何不膽寒!王婉儀可沒對不起她,只是不湊巧擋了她的道而已。

 若說擋道,母后是否也擋了她的道?自己呢?自己是否也擋了劉閎的道?

 想到此,劉據面色變了變,起身就要回宮,卻又好似想到什麼,抬眼再看王婉儀。此時她已經在趙過的攙扶下落座,稍稍平復了些心緒。

 劉據來回審視她的面容


五官,開口詢問:“你當真姓王,不姓李?”

 王婉儀愣住,以為劉據不信她,舉手發誓:“殿下,民婦敢以性命擔保,民婦確實叫王婉儀,是王夫人的堂妹。殿下可去戶籍地調查。雖說過去六年,但當地應該還有人記得我。”

 當年王婉儀出事的真相如何,未必能查清。但她的身份查起來很容易。這點劉據相信她沒有撒謊,也沒必要。

 他思忖了番,又問:你說你父母子嗣艱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是。此事父母沒同我明說,但我偶然聽到醫師給阿父開藥。問題不在阿母,而在阿父。阿父幼年生病用錯了藥,後來性命救回來,但於子嗣上有礙。醫師說幾率很小。”

 劉據抿唇:“幾率這麼小,怎麼就這麼幸運生了你?”

 啊?

 王婉儀徹底懵了。什麼意思,聽聽這話,是說她不能這麼幸運嗎?再沒有比這更欠揍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