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槐序 作品

第 32 章





即便明知對方沒有毀國之意,只是想謀求自己的寵愛,劉徹仍舊忍不住眉宇蹙起,眸色漸冷,方才燃起的好奇與興致隨風散去。




李延年額上冷汗蹭蹭,李小妹面如篩糠,二人唯有跪地叩首:“陛下恕罪,是臣之過。是臣用詞不當,臣罪該萬死。但請陛下明察,臣絕無害國之心。臣只是……”




話沒說完,劉據再度搶白,猛然明悟:“我懂了。你們是不是想去傾匈奴的城,傾匈奴的國?若是如此,倒確實是我的錯,是我誤會了。”




劉徹:!!!




全場看客:!!!




彈幕:!!!




李延年&李小妹:……匈……匈奴?




劉據眨著無辜的雙眼,真誠發問:“你們原來是存的一片忠君報國之心,在此發下宏願啊。那你們今日如此歌舞,是打算向父皇請纓,前往匈奴嗎?”




“臣……臣……”




李延年張著嘴,臣了半天也沒臣出半個屁來。他已經不知該如何開口,他怕自己但凡多說一個字,劉據下一句便是直接將他們扔到匈奴去。




李小妹更是搖搖欲墜。匈奴,她怎能去匈奴!




無數視線聚焦而來,頂著重重壓力,李延年終是心一橫,牙一咬,拋卻劉據的問題避而不答,只道:“陛下恕罪。”




場中不知誰一聲唏噓,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




劉徹眸色微暗。其實劉據不過嘴上說說,他也全然沒有要送二人去匈奴的想法,便是二人應了也無妨。可偏偏對方連應下的勇氣與魄力都沒有。




即便心中明白,對於匈奴,並不是誰都能坦然面對。可真看到這般沒有血性的怯懦表現,劉徹難掩失望,不等李延年再說什麼,他不耐揮手:“下去吧。”




語氣冷硬,甚至帶著幾絲不悅。




一句話結束了這場鬧劇。




伴舞伴奏者如蒙大赦,宛若劫後餘生,差點喜極而泣。唯獨李延年與李小妹,慶幸的同時又難免心有不甘




()。




明明他們做了這麼多努力,明明他們已經順利引起陛下的興趣,明明他們眼看就要成功了,偏偏……偏偏……




二人同時篡緊雙拳,眼眸餘暉掃向劉據,又低下頭,斂去所有神色,咬牙閉上眼睛。




——哦吼,主角牛批,這一番神操作,讓李夫人連揭面紗的機會都沒有就被ko,兵不血刃。幹得漂亮!




——吹過頭了,還神操作呢。呵,多好的機會,明明可以借題發揮直接拿下李家兄妹實現雙殺,卻半路偃旗息鼓。呵呵。




——樓上是不是有病?不然你想咋地?誰都知道傾國傾城就是個比喻,就跟沉魚落雁一樣。咬文嚼字毀掉李家兄妹的謀劃就夠了,真借題發揮利用這點把她們弄死,那是文字獄!




——歷史上文字獄的冤案慘案還不夠多嗎?真實的血淚歷歷在目,你讓一個穿越者去搞文字獄,你認真的嗎?更何況,李家兄妹剛剛出場,還什麼都沒幹呢。將風險扼殺在搖籃裡能理解,但這不等同於要在一切還沒開始前趕盡殺絕。




——趕盡殺絕也沒用。我說你們是不是把主次矛盾搞錯了。巫蠱之禍雖然李家手筆不少,但劉據能否避開歷史結局,順利繼位,主要看他自身的能力以及劉徹的態度。




——自身能力夠,劉徹態度穩,李家根本跳不起來。自身能力不夠,劉徹態度不穩,沒有李家,也會有趙家、錢家、孫家等等。




劉據神色怔怔。




父皇的態度?




這意思是以後父皇的態度會變嗎?父皇不疼他了,他們父子不睦,關係不好,還是……什麼情況?




思索著,劉據眉宇蹙起。




劉徹瞥了他一眼:“怎還面色不好。不過四個字罷了,何至於讓你如此。”




劉據抿抿唇:“反正我就是聽不得。不論唱詞樂曲,還是尋常說話,總要分個輕重吧。這些詞哪能隨便用。讓人聽著就不舒服。更何況……”




劉據目光睨向場中:“他們那荷花蓮臺還是借鑑了我的想法,照搬了我的荷花繡球,略做了點改動而已。便是這改動裡蓮花座臺使用大鼓,也是我的主意。”




最初樂府派人來“學習”,劉據沒當一回事,還饒有興致給予諸多指點。誰能想到他們竟是這麼個用法!




劉據磨牙:“雖說是經過我首肯同意的,可那時我也不知道他們會這麼用啊。總之,我就是不高興。”




劉徹愣住,轉瞬恍然大悟。




自家兒子什麼脾性他能不清楚?就說怎麼會因“傾國傾城”四個字面色大變,實在無法理解。再有他宮中美人不少,據兒從不會在這點上胡亂出頭。今兒的舉措屬實反常。




若不是同樣深知衛子夫的性格,且明白衛子夫如果早知李家兄妹的謀算想要出手,多的是機會從源頭出發,讓對方無法上場,舞不到自己跟前來;他都要懷疑這是衛子夫的授意了。




現在看來,如果是這個原因,那麼一切都說得通了。若李家兄妹只是單純想“上位”,據兒或許不會在意,但利用他的主意上位,就是兩回事了,怎能讓人不膈應。




劉徹自覺找到答案,輕點劉據額頭:“你啊!”




神態無奈,笑容寵溺。




然而聽聞此話的李延年與李小妹卻是身形一滯,腳下差點一個趔趄摔下去。




再看蓮花座臺,心中生出無限悔意。




原本覺得大殿下這主意好,想著大殿下人小不懂事不開竅,且他們並非私自挪用,是得了許可的。哪知……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可惜世上難買早知道。




在場看客們看看劉據,看看蓮花座臺,再看李延年與李小妹,一個個指指點點,竊竊私語,掩嘴偷笑。




什麼舞獅,什麼歌舞,哪有這個精彩。




今兒他們可真是看了一出好戲,什麼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就是了。好大的樂子呢。




嘖嘖,好看,過癮。




有取笑的,有幸災樂禍的,也有憐憫的。




唯獨一人另外。




王夫人怔怔看著兄妹倆,不,準備點說,看的是李延年,而非李小妹。




像,太像了。




與她記憶中的婦人有五分相似,而與她記憶中的少女更是有六七分。




是巧合,還是……




王夫人眸光閃爍,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