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槐序 作品

第 22 章

牢房。




祁元娘神色恍惚,她到現在都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想過是不是府中出了刁奴噬主,想過是不是碰上匪賊大盜,甚至想過會否是修成子仲的報復。




畢竟他有動機有權勢有能力,且當日出現的時間過於巧合。




誰知他的出現確實並非意外,卻不是她以為的策劃者,而是被人利用。




廣仲是昇平樓的常客。




昇平樓分定期角鬥場與不定期角鬥場。不定期角鬥場日期不定,一般是長安陵邑少年郎們興致高時昇平樓聯合加的賽事。




定期場固定在每月二十。廣仲幾乎都會去。賽事結束一般都在午後,而要從昇平樓離開回城,前大街是必經之地,祁家就在前大街。




兇手知道這個信息並加以利用。而這個人竟然是她嫡親的兄長。這個她從來沒有想過的人。




現在仔細思量,兄長並非沒有破綻,相反他的破綻還很多。




是她從未懷疑,從未往他身上去想。




祁元娘看著他,久久無法言語。




終是祁大郎開口打破了牢房可怕的寧靜:“當初在官衙外堂,你說你不後悔,現在呢?”




祁元娘定定看他,抿唇沒有說話。




祁大郎怒目而視,咬牙切齒:“你為什麼要出去求救。你為什麼鐵了心一定要查個清楚明白。




“現在好了,父親沒了,我也沒了,祁家出了這樣的事,必會遭世人唾罵,還如何在長陵邑一眾貴族之間立足。你滿意了!




“如果不是你引來大殿下,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就讓柏山擔了這個罪名不好嗎?天下男人多的是,他有什麼好,你怎麼偏就認準了他。若不是為了他,你……”




“那你後悔嗎?”




清冷的女聲打斷祁大郎的質問,祁大郎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麼?”




祁元娘直視他:“你問我後不後悔。你呢,你後悔嗎?”




祁大郎張著嘴,雙唇顫抖:“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我從未想過要殺害阿父,我只是不小心,我……”




“那你有試過求救嗎?有試過醫治嗎?”




祁大郎身形凝滯,瞳孔一震:“我……我……”




“你沒有。”祁元娘怒目而視,“你沒有喚人,沒有試著去請醫者。你就從沒想過若是救治及時,父親或許還能活?”




“不,不是的。”祁大郎完全不能接受這種說法,“當時阿父腦後全是血,鼻息也漸漸……漸漸沒了。”




“漸漸?”祁元娘眸中閃過一絲狠厲,“也就是說父親本來還有一絲微弱氣息。是你,你不施救不求助,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他嚥氣?”




“我沒有。我有救的,我試圖去堵父親的傷口,可是血太多了,父親氣息沒得太快了。我……”




“堵傷口?”祁元娘冷嗤,“你是醫者嗎,你會救人嗎,你什麼都不懂,這叫救治?你根本沒有這個心




。你不敢呼救,不敢讓人知道,更不敢請醫者。”()




祁元娘深吸一口氣,咬牙繼續:父親傷勢太重,你害怕請了醫者也救不活,反而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弒父的事實。




?想看時槐序寫的《大漢第一太子》第 22 章嗎?請記住本站域名[(()




“或許也怕即便救活了,算不得弒父,可忤逆父親重傷父親同樣是大罪。你擔不起這個罪名,也不願意去承擔這個後果。




“所以你沒有求救,你腦子裡根本就想不到求救這兩個字,因為你只想著你自己,想著怎麼把事情掩蓋過去。




“為此,你想到了一個精心的計劃;想到了嫁禍對象;想到了幫兇人選;甚至想到那天是五月二十,剛巧是昇平樓角鬥場賽事之期,修成子仲一定會來,可供利用。




“你算定以修成子仲的為人,碰上這種事必然會順水推舟、落井下石。你怕自己一個人施壓,長陵縣令義縱不理,就想扯上修成子仲一起,如此更穩妥。




“尤其是你竟然還想到了以父親常用安神薰香來遮掩屋內的血腥氣。”




說到此,祁元娘神色非常複雜,十分不可置信:“看,你想了這麼多,就是沒想著救一救父親。”




嗤。




祁元娘突然冷笑出來,可淚水早已簌簌落下,沾滿衣襟。




祁大郎嘴唇蠕動著,欲要反駁卻發不出一個字。




祁元娘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睜開,抬手拭去臉上的淚水:“我不知阿兄後不後悔,但我不後悔。




“我說過,不論兇手是誰,我定會將其抓出來以慰阿父在天之靈。我不會讓阿父去得不明不白,死不瞑目。旁人如是,柏山如是,你亦如是。”




“不,不……”祁大郎渾身顫抖,“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失手。阿父……阿父就算泉下有知也不會怪我的。




“他……他就算要怪也是怪你。是你讓祁家陷入此等境地,被世人唾棄,抬不起頭。父親最是疼我看重我,我是父親唯一的子嗣,是你唯一的兄長。你可有想過我出事,祁家便……”




“便什麼?”祁元娘聲色俱厲,開口打斷他的話,“斷後嗎?就算如此,又怎樣!”




祁大郎渾身一震,被她突然爆發的氣勢唬住。




祁元娘輕嗤:“阿兄選擇柏山作為嫁禍對象,不單單是因為柏山合適有動機吧?你是不是還打著一石二鳥的主意?




“阿父死了,柏山被正法。你就是祁家的家主,能以長兄身份安排我的婚事。如此既有了替罪羊,又可掌控我的未來,讓我成為你攀附權貴的工具。”




祁大郎齜牙:“你怎麼能這麼想,我讓你嫁給修成子仲是為你好!”




“為我好?”祁元娘冷嗤,“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覺得這樣的安排是為我好,但我很清楚你認為這麼做對你很好。




“你一直看不上柏山,可也不是一直看不上。至少在得知柏山被大殿下選中成為大殿下的人後那段時間,你的態度曾有過緩和。只是沒多久柏山就被殿下遣了回來。




“那時你問過柏山,大殿下對他是個什麼安排,可有說給予何等官職,




()何時再召他入宮等等。柏山一樣都答不出來(),宮中也再無消息?()_[((),你的態度又冷了下來,再次同父親提起修成子仲。”




也是如此,她才會與父親做剖心之談,幸運的是父親疼愛她,最終答應了她的請求,不幸得是……




祁元娘雙拳握緊,看向祁大郎:“於你而言,自己至上。你可以不顧念父親的生死,亦不顧念我的意願,我為何要顧念你這個兄長?我不會原諒你。至於父親……”




祁元娘鼻間一哼:“他是否怪罪你,這個問題,你留著九泉之下親自去問他吧。祁家往後如何,你也大可不必操心。便是你不在了,還有我。




“我會撐起祁家,不會讓祁家落敗,更不會讓祁家消散在天地間。我亦是祁家血脈,我的孩子往後會姓祁,傳承祁家,永不斷絕。”




祁大郎訝然:“你……你怎知柏山一定會答應?”




祁元娘搖頭:“你錯了。我對柏山有情,喜歡柏山是真。可我為祁家人,身上流的是祁家骨血,祁家於我更重。




“柏山若能理解我,與我相互扶持,助我一臂之力,自然最好;若他不接受,所想所願與我無法達成一致,我也不怪他。




“我祝他一路坦途,前程似錦,彼此安好。”




祁元娘語氣中有惋惜,有缺憾,唯獨沒有猶豫。她不後悔引來劉據,致使掀出如此殘忍的真相,也不後悔此刻的決定。




她轉身離去,沒有再說別的言語,也沒有再回頭。




牢房外,銀柳等候在側,將她扶上馬車,驅使回家。




祁宅門前,祁元娘站定,看著眼前熟悉的匾額怔怔出神。




銀柳滿面擔憂:“女郎?”




祁元娘搖頭:“我沒事。傷心過,難受過,悲痛過……我現在已經緩過來了。我還撐得住,也必須撐得住。




“銀柳,我有點累,想休息休息。休息一會兒就好。家裡還有許多事需要我主持。”




譬如祁郎君需要下葬,譬如祁家的聲譽需要挽回。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她不能倒下。




銀柳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只道:“我送女郎回房。”




照顧祁元娘睡下,銀柳輕手輕腳退出屋子,小心關好房門。其實她很想告訴祁元娘,不論如何,她會在,她會幫她,盡己所能。




可是她真的能嗎?她身上還揹著血海深仇,自己都不知該何去何從,要怎麼去幫祁元娘?




銀柳輕抿雙唇,無奈離去,剛過二門,便見柏山進來。兩人打了個照面,柏山問了些祁元孃的情況,得知祁元娘目前還好,心下微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