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槐序 作品

第 21 章

內堂。




義縱已將此次案件的卷宗與眾人供詞擺在劉據案前,一一解釋。




“根據案發後在場之人的供詞,當時祁郎君仰躺在地上,後腦被一件青銅貔貅擺件的尾巴刺入。柏山跪在他旁邊,雙手染血。




“臣攜同衙役勘驗過現場,屋內凌亂,有明顯爭執且動手痕跡,貔貅的尾巴形狀也與死者腦後的傷口吻合。仵作仔細檢查過屍體,發現屍身唯有這一處傷口,並證實這就是致命傷。”




說著他遞上一方擺件給劉據過目。




貔貅形狀,尾巴細長,雖比不得利刃,可如果用力刺入,或是猛力撞上去,刺破人體是完全不曾問題的。絕對能令人致命。




說它是兇器,劉據並不意外,但有一點,劉據憑藉觀看探案劇以及聽左監講說探案故事的經驗覺得很有問題:“也就是說當時並沒有人親眼看到柏山殺害祁郎君?”




“沒有。”義縱知道劉據為何這麼問,繼續道,“可彼時屋中唯有柏山與祁郎君二人。”




劉據迷茫:“怎麼確定屋中必然不會有第三者?”




義縱躬身回答:“出事地點在祁郎君家中書房。書房沒有密室暗道,唯有門窗可出入。門窗外面是小院,小院正對前方迴廊。




“彼時祁大郎與祁元娘均在廊下等候。若有第三人,不論走門還是走窗,都會被發現。但二人並未見到有其他人出入。”




劉據眨眨眼:莫非是電視劇裡最愛拍的密室殺人案?他見到活的密室殺人案了?




霍去病瞧他一眼,不知道他又想哪兒去了,乾脆替他開口:“先叫祁大郎進來。”




祁大郎入內行了禮,便說起當日之事,與供詞沒什麼出入。




“小人承認自己確實不喜柏山,想來也不會有哪位兄長喜歡引誘迷惑自家阿妹之人。但此事非是我故意藉機按死柏山。而是除了他,我想不到其他可能。




“祁家雖沒落,卻也不是小門小戶,哪能讓外人出入自如。柏山能來,且能進入書房,是父親允許。




“他與舍妹之事已僵持許久,舍妹曾數次試圖說服父親。父親沒辦法,答應見柏山一面,與他詳談。”




祁大郎深吸一口氣:“柏山來後,是我與舍妹一起將他引領入書房,因著父親想單獨與柏山聊,我與舍妹並沒有多呆便退了出來。




“舍妹不放心,一直站在廊下,遙望書房。我便也陪她等待。”




祁大郎咬牙,不自覺篡緊了拳頭,可見在極力壓制情緒:“我們的目光從未移開書房,書房有無他人進出,我們能不知道嗎?




“柏山進去時,父親還是好好的。其間又沒有第三者,父親突然身死,不是他還能是誰!”




劉據看了霍去病一眼,霍去病揮手讓祁大郎退出去,又將祁元娘叫進來:“就目前的情況,柏山確實嫌疑很大。你為何覺得柏山是冤枉的,單單因為你對他的感情與信任?”




祁元娘搖頭:“一部分是,但不全是。”




劉據挑眉,示意祁元娘繼續。()




其實事發前一天我與父親深切交談過一回。我明白父親看中修成子仲的原因。祁家早已沒落,我們這一支還不是嫡系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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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有貴族頭銜,可內裡其實也就比一般的平頭百姓強點。與其說父親是看中了修成子仲,不如說是看中了修成君。”




在場之人無不了然。修成君是王太后入宮前與民間丈夫所出之女,雖非皇室血脈,到底是陛下的同母姐姐。




陛下親封其為縣君,享有封邑,儀比長公主。




以祁元孃的家世條件,配正經皇室長公主的子嗣是遠遠夠不上的,但修成君的兒子卻勉強夠格。




尤其修成君居住內城,與王家田家以及皇室的來往都還算密切。




若從個人而論,修成子仲並非良人。可若從身份地位而論,修成子仲或許是如今祁家能找到的最好選擇。




“我與父親說,女子嫁人能否幸福並不只看身份地位,並不是高門就一定好,還需看二者是否合適。




“我在家中受寵慣了,與公輸家小郎君起衝突都忍不下性子。修成子仲亦是被寵著長大的。




“到時候我們鬧起來,誰也不肯低頭,且他位尊而我位卑,這日子要怎麼過?




“要我改變自己,溫柔小意,體貼和順,精心伺候,我恐難做到。而柏山不同。我們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他願意遷就我。我也願意回報他這份厚意。”




大概是顧忌著修成子仲的身份,這話說的委婉,但在場之人都聽懂了。




修成子仲哪裡只是被寵著長大。




王太后在時,他活脫脫一小霸王,在長安橫行無忌;及至王太后去世,最大的靠山沒了,才不得不有所收斂。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祁元娘若嫁給他,日子只怕難得安寧,更別提幸福了。




“父親不喜柏山,不是不喜柏山為人,也不是不喜柏山待我的一片赤誠。這些父親都看在眼裡,他唯一不滿意的是柏山家世身份太微。




“可如今柏山有幸得殿下青眼,也算有了機會。我與父親說,我今歲不過十五,不急著定親,請父親給他兩年時間。




“兩年,若他能有所成就,我們便在一起。若他不能,我願意憑父親做主,不會再鬧。




父親素來疼我,考量許久終是答應了。




“今早他同我說,讓我午間小憩之後叫柏山過來,他親自與柏山談。若柏山也同意這個方案,且有向上爬的毅力與決心,那麼此事就這般定了。這兩年他不會給我定親,不會逼我出嫁。




“而我也將此事告訴了柏山,彼時柏山很高興,承諾我一定會努力。”




祁元娘抬頭,眸中滿是不解:“父親既已鬆口,雙方也達成共識,怎還會起衝突?




“即便柏山對此不滿,真要做什麼,也該是兩年後事情不成再做。有兩年的緩衝時間在前,他為何要急於出手?




“這與柏山尋常的行事作風相悖,也不符合常理。”




()劉據默默點頭,確實不太符合常理。如此一來,案件謎團更大了。()




祁元娘出去後,再進來的是柏山。他被衙役押著,腳步踉蹌,神色頹敗,衣衫襤褸,上面還有些許刺目的血色鞭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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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據側頭看了眼義縱,義縱垂首:“柏山是最大嫌疑人。臣辦案無數,兇犯喊冤乃屬平常,不喊冤直接認罪的反倒是少數。臣自然要審一審,力圖撬開他的嘴。臣並未對其用重刑。”




劉據看了看柏山身上鞭痕的數量,勉強相信他的說辭。




柏山見到他似乎十分激動,淚水嘩啦啦落下來:“殿下!不是小人,小人沒有殺人。”




義縱蹙眉:“大殿下面前,哭哭啼啼,成何體統。不必浪費時間,你且將當日的情形細細說於殿下聽。”




柏山勉強止住眼淚,平復情形,開始回憶案發經過。




“祁伯父有午歇的習慣。元娘特意等午歇時間過了才帶我入府,到書房門前時還問了一句,看伯父是否醒了,聽聞裡頭伯父回應才推門入內。




“彼時伯父在內室,我們不敢貿然闖入,隔著屏風問安。伯父應了。祁家阿兄說讓伯父與我單獨談,與元娘退了出去。




“因元娘早就同我交了底,我便跪下來多謝伯父肯給我這個機會,併發誓一定會闖出一番成就來,絕不負元娘。




“可我說了許久,伯父一直沒開口。我心下惴惴,想著伯父是不是反悔了,便想近身再求一求他。剛繞過屏風什麼都沒瞧見就被人從後一棒子打暈。




“等我醒來,看到室內一片狼藉,伯父躺在一邊,一動不動。我走過去想查看他的情況,結果一扶他,雙手沾得全是血,而伯父已經沒了氣息。




“我嚇了大跳,驚慌失措,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祁家兄長與元娘便進來了。”




事情到此,基本情況已然明瞭。




義縱讓人將柏山帶下去,躬身稟明:“柏山後脖子處確實有一方淤傷,但不排除是他與祁郎君推搡中不小心撞到,或是故意為之。




“以往案件中,兇手為脫罪,自傷己身來製造疑點、掩蓋實情的也並非沒有。”




說到此,義縱瞧了劉據一眼,補充道:“臣並不是說一定便是如此,只是斷案需要考慮多種情況,不可聽信一面之詞。畢竟兇手多狡詐。”




義縱語氣猶疑,帶著幾分憂慮,恐劉據覺得他是在針對柏山。




劉據覺得義縱想多了。這種合情合理的正常考量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他又不是不講理。




他站起身:“去案發現場看看吧。”




眾人又轉場來到祁家,書房的格局確如義縱所言。




他甚至親自去廊下站著看了看,又搬了箱籠來,立於祁大郎祁元娘視線水平,不管哪個視角,全都一目瞭然。




書房中。外室與內室用一扇屏風隔斷。




外室作為日常讀書寫字使用,內室大概是考慮到祁郎君有午歇的習慣,在這裡準備了床鋪與各色衣物用品。









()縱指著內室的木櫃架子說:“這邊擺放著一些竹簡,貔貅擺件也在此處。當日書架傾斜,竹簡撒落在地。()”




又指了指腳下:祁郎君躺在這裡,柏山跪在他身邊,手託著他的後腦,雙手染血,身上也有。




微臣猜測,兇手或許並不是故意殺人,而是與祁郎君爭執時不小心推了他一把,讓他撞在架子上,後腦不幸被貔貅擺件的尾巴刺入,倒地斃命。9()9[()”




劉據看看木架,又低頭看看義縱所說祁郎君倒地之處。確實按這個方位,若柏山真是兇手,誤殺的可能性更大。但誤殺也是殺,而柏山喊得是冤。




左監蹙眉:“在柏山進入書房前,祁郎君在做什麼?”




都是斷案經驗豐富之人,義縱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午歇。祁郎君有午歇的習慣,並且因為眠淺,午歇時不喜有人打擾。祁家兄妹帶柏山過來之際,祁郎君應該剛醒。”




霍去病眼珠轉動:“午歇不喜人打擾,也就是說如果彼時屋中就已有人,祁家兄妹也不知道。”




義縱點頭:“確實如此,可祁大郎說得對,祁家非小門小戶,怎是外人能輕易進出。更何況,如果有賊人在,祁郎君為何不喚人抓賊?




“祁大郎與祁元娘帶柏山進來時,祁郎君為何也沒有給予任何暗示用作求救?最重要一點,賊人是怎麼出去的?”




霍去病與左監同時頓住。祁大郎與祁元娘在廊下一直盯著書房,沒有見人入,也未見人出。




劉據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電視劇中的某個場景:“也許他壓根沒出去呢?”




眾人:!!!




劉據轉頭看向義縱:“事情是怎麼被撞破的,撞破後又是如何發展的?”




“祁元娘見柏山一直沒出來,心裡焦急,坐立不安,便向家僕要了些瓜果,想找個理由,藉著給父親送瓜果的名義看看他同柏山談得如何。




“結果與兄長一起推門進來便看見了兇案現場。兩人驚呼出聲,招來了家中僕從。




“祁大郎最先反應過來,一邊去查看父親的情況,一邊讓人逮捕柏山。喧嚷之聲很大,府中亂成一團,左鄰右舍都被引過來瞧熱鬧。”




劉據眨眼:“也就是說當時場面混亂,人員眾多,大家的注意力幾乎都在死者與柏山身上?”




義縱立刻會意:“殿下的意思是說,兇手作案後並未立刻離開,藏在屋中,此後趁亂混入人群光明正大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