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問我 作品

第 83 章 阿翁

到了城鎮,四名遊俠就與羅紈之辭行,他們受囑託之事也不過是帶她們一程。




如今走出建康這麼遠,早已完成任務。




羅紈之並不勉強。




因為要想將這些落拓不羈的遊俠變成自己的護衛是件極難的事,他們雖然看重錢,但更在意情義。為情為義,拋灑熱血、奉獻一生的遊俠大有人在,可羅紈之並沒有那樣的能耐讓他們效忠。




廖叔還沒有趕到,羅紈之和映柳先到客棧開了一間房。




客棧的掌櫃認真檢查兩人的照身貼和過所,見上面公印齊全,便道:“二位女郎是從馬城逃難至建康又到吉昌,還真是不容易啊。那馬城遭遇北胡強攻,大火燒燬了大半的城池,聽聞很多人的屍身都尋不到了,那些親族想要去收斂親人遺骸,只見遍地只留下殘骨……實在慘烈。”




馬城離戈陽不遠,他們的遭遇讓羅紈之與映柳十分痛心。




兩個女郎齊齊露出悲慼的神情。




掌櫃覺察自己的失言勾起了她們的傷心事,把手裡的東西歸攏到一隻手上遞出,打量她們的生面孔轉移話題道:“兩位是越公的外孫女?”




羅紈之眼睫微跳。




這越公居然如此出名,就連小客棧的掌櫃都識得。




她收起她們的重要憑證,垂首順著他的話道:“是,我與幼妹恰遇俠士搭救!才死裡逃生,來這裡……也是想要尋回親人……”




“這是應當的、應當的,其實小娘子用不著住店,越家很好找的,你出門隨便去問問,就能找著了。”掌櫃看這兩個孤弱小娘子千里迢迢尋親不容易,也不想貪那幾個住店錢。




“可是……”羅紈之還帶著一堆行李,剛從犢車上搬下來。




掌櫃從櫃檯後撐出身,掃了一眼道:“這樣,倘若娘子信任在下,這些東西你就先放在我這兒,等你找到越公,認回了親再來拿也不遲。”




羅紈之與映柳對看了一眼。




選擇到吉昌落腳是因為皇帝給她們弄的過所目的地是這裡。至於認親一事,兩人是從未想過,但越公名聲在外,吉昌的百姓都認識他,她們要頂著越公外孫女的身份四處行走卻不去認親,很難不讓人懷疑身份真偽。




“……那多謝掌櫃。”




羅紈之和映柳各背了一個小包裹,把重要的東西都帶在身上。




出了客棧門,映柳就問:“女郎,我們真要去找那位越公嗎?”




羅紈之道:“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先去看看。”




倘若這位越公是個面善好說話的,興許還能行得通,倘若是刻薄嚴厲的,那等廖叔來了,還是要早做打算離開此地。




既然謝三郎一直在追尋她們的行蹤卻沒有找上來,說明皇帝給她和映柳偽造的身份管用,她們只要找到官府再開一張過所就能去別的地方了。




果如那掌櫃所言,越公在吉昌縣十分有名,隨便問問,就有熱心的人為她們指方向。




“好久沒有人




找過越公了,你們是他什麼人?怎麼從未見過?()”




羅紈之含糊道:是遠房的親戚。?[(()”




“原來越公還有親戚啊?哎他也是真可憐,聽聞馬城的噩耗後摔斷了一條腿,現在走路都不利索了,本來還精神矍鑠的人一下又老了十歲,你們是來接越公的嗎?不過,緣何只派了兩個女仔子來?”




羅紈之和映柳被好心人源源不斷的問題逼得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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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光院。




木屑簌簌往下掉,不一會就在帕子上堆了起來。




長方的木塊被一隻修.長的手託著,漸漸削掉了稜角,露出釵身大體的輪廓來。




蒼懷剛稟告完,靜立在下方等候。




謝昀抬起小刀,道:“陸家如此沉得住氣,常康王不急才怪。”




常康王一直都想拆穿陸家的陰謀,可奈何尋不到有力的線索證據,他倒是有膽量也有能耐去逼宮,可是還要忌憚身後的成海王以及謝家會不會在背後玩一招黃雀在後,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眼下正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關鍵時刻。




人人都在觀望,人人都在等待時機。




這考驗的是諸人對待大事的掌控力。




有的人緊張得一病不起,生怕引火上身。有的人焦慮得寢食難安,只怕錯過良機。




謝昀放下手裡的木釵,平靜道:“去準備一下,我們這幾日要出門一趟。”




窗外的鐵馬叮噹,起風了。




樹枝輕晃,迫不及待地展示那嫩綠的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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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紈之撥開眼前的綠枝,望向深巷。




越家在破落之前是吉昌的大戶人家,家中富裕,故而位處吉昌風水最好的歸仁裡,裡邊巷道寬敞筆直,青磚結實平整。




一些孩童在裡頭跑竄,歡聲笑語。




映柳忐忑道:“女郎我們真要進去嗎?萬一被他揭穿了,會不會把我們送進官府?”




羅紈之心裡沒底,要不然也不會還在外面徘徊。




索性就假裝來找過了,回頭和那掌櫃糊弄幾句,先住下再說?




“你說什麼?找人啊?找你娘子?”




歸仁裡接著吉昌繁鬧的主街,現在正是正午,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一位高亢的聲音吸引了羅紈之的注意。




她站在桂樹後面,往外看。




一道挺拔又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她愕然發僵。




是三郎?




可三郎怎麼會如此快地出現在此地?




“老嬤嬤,你聽錯了,我找兩位娘子,不是找我娘子……”那郎君笑道,嗓音灑落,頗有種清溪飛濺的自在。




這聲音卻是個陌生人。




原來是她看錯了。




三郎的身形還要高些,臂膀要寬些,這位陌生郎君只是有七八分相似,但並不是謝三郎。




當然,謝三郎還遠在建康,不可能這麼快就出現在這裡。




是她太過緊




()張了。()




不過這人既然在找兩位娘子,莫不是也是謝家的蒼衛在找她們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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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早點避開為妙。




羅紈之拉住映柳,兩人快步穿過歸仁坊牌坊。




才走了幾步,身後就有一道極輕的腳步聲跟上來,羅紈之扭過頭。




一個咧開嘴,嘴裡還缺顆牙的小乞丐揹著兩隻手在腦袋後面,得意洋洋抬起下巴道:“嘿嘿,我看見了,你很怕外面那個找人的郎君是不是,你欠了人家的錢還是偷了人家的東西?”




映柳看他是個孩子,“啐”了聲,“胡說什麼!我們都不認識那郎君!”




“哦。”小乞丐眼珠子轉了轉,翹起腳尖,以腳跟為點,慢悠悠轉了半個身,別有用意道:“那我去問問他看,是不是在找你們兩個,說不定他還會給我幾個賞錢吶!”




“慢著。”




羅紈之看穿了他的把戲。




這乞兒和戈陽城的乞兒也沒什麼區別,要不沿街行乞,要不逮人行詐,總而言之就用盡辦法想要弄上幾個錢。




羅紈之把腰間的荷包打開,倒在手心裡,統共不過六七枚五銖錢,她讓映柳拿給小乞丐。




“我們是外鄉來客,只為尋親,不想多生事端,這幾個錢你拿去買吃食吧。”




小乞丐親眼看著她把荷包倒空,是一個子也擠不出來了,他掂了掂手裡幾個銅錢,“嘖”了聲。




還以為她們穿著齊整,布料嶄新,會是有錢的主,還想多訛點錢出來,沒想到還不夠他上交的。




“行吧……哎呦!——”小乞丐剛收攏手心,耳朵就被人提了起來,痛聲大喊:“哪個鱉孫敢動爺爺我!”




“你說哪個鱉孫,井生你能耐了,又在這裡行騙路人!”




“我沒騙!我沒騙!”那叫井生的乞兒臉都疼疼扭曲了,踮起腳抻長脖子妄圖減輕耳朵的受罪。




“你告訴你,別仗著年紀小就為非作歹,上回我說過再看見一次就折斷你一根手指的吧?”提著井生的郎君穿著巡衛的服飾,應該是吉昌管理治安的衙吏。




“不敢不敢,真的不是!”




井生涕泗橫流,揮動手臂,上面青青紫紫就沒有一塊好皮膚。




小乞丐一般都是在大乞丐手底下討生活,不但要上交所得還時常捱打挨罰。




這小郎年紀不會超過十二歲,正該是被父母捧在掌心寵著的年紀,卻只能在街上混日子。




羅紈之猶豫了下,開口道:“這錢確實是我給的,請不要苛責他。”




這一言令那兩人都有些驚訝。




井生反應要快些,馬上理直氣壯道:“你聽聽,我就說這錢是她要給我的!”




那衙役心底納悶,手勁剛鬆開些許,那小乞丐就跟條泥鰍一樣從他手低滑走了,大步往外逃,回頭還衝幾人,扯著嘴巴歪著眼睛做了個鬼臉。




衙役氣不打一處來,回過頭就盯著羅紈之與映柳:“你們兩個看著面生,從何處而來?”




這樣的事情一路都




()有發生,羅紈之輕車熟路打開包裹,拿出過所和照身貼給他查驗。




衙役憑著火眼金睛,翻來覆去也沒有看出蹊蹺,這是兩份出自建康府衙的正經官批過所和蓋有官印的照身貼。




“……母姓越,吉昌人氏,你們還是越老的外孫女?”




映柳點點頭,臉不紅心不跳:“是啊,我和阿姊特意來這裡投奔外祖父。”




衙役擰著眉頭,“怎麼我從沒有聽過你們兩個……”




這衙役忽然抬頭張望,又揮了揮手道:“越老!這不是巧了嗎!越老這兒有兩個來尋你的外孫女!”




衙役的嗓門大,周圍的視線都聚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