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191

 只是有著安定公主這個敕封內容的重磅消息在前,其餘將領的封賞好像都顯得有些不那麼夠看了。

 蘇定方的食邑新增二百戶,以及加官到他的兒子身上,已經是標準操作了。

 隨同安定公主作戰的薛仁貴、黑齒常之、斂臂王女以及蘇定方平定西域戰線的阿史那卓雲各有將軍名號升遷。給出兵力支援的蒙舍詔王也有大唐官方欽定的封賞。

 而其中最為特殊的,大概就是那位東女國的斂臂王女。

 她被敕封為右驍衛將軍,並領歸德將軍散官號,也代表著大唐對於東女國做出了友好結盟之舉。

 此外,還有另外兩個官職有些特別。

 其一,便是在吐谷渾西北方向、沙州以北成立西海都護府,以裴行

 儉出任西海大都護,意在奉行安定公主為吐谷渾制定的擴張方針——

 在吐蕃必須先將精力放在穩固內政之時,奪取安西都護與吐谷渾連接之地,防止吐蕃再次干擾西域戰局,甚至聯手大食,對大唐邊境造成威脅!

 可惜這官職敕封詔令到來之前,李清月還沒來得及向李治告知對庫狄真如的安排,看來只能等到隨後滯留長安期間的諫言了。

 好在這西海都護府的建立只是暫行敲定,其中到底要囊括多少羈縻範圍還需她一併參與謀劃,便能有從中斡旋的機會。

 既要將東女國也納入西海都護府的範圍內,斂臂王女也應當會認同她這個為庫狄氏求官的建議。

 另一個特別的官職,在對唐璿的委任上。

 李清月記得阿孃去年說過,若是唐璿能攻克南山賊,也繼續治理好梁州,便在升遷之事上推他一把。

 現下他何止是成功破獲了梁州附近的賊寇,與臨近的洋州結成了友好關係,重新將梁州等地的百姓引回,勸導在農桑要務之中,又在協助安定公主征戰吐蕃之事上立功,應當可以來上一出提拔了。

 但唐璿的官職並沒有升,而是做出了一個平調。

 從梁州,調去了宣州。

 李清月不會覺得這是對唐璿的辜負,反而覺得這正是阿孃走的一步絕妙的棋。

 當她朝著唐璿所在的方向看去時,也能從這位野心勃勃的“老實人”眼中,看到一簇跳動的火光。

 宣州絕不是一個尋常的州郡。

 位處江南西道的宣州和一度放逐來濟的台州可不算一類,反而更接近於其不算太遠的揚州。

 更要緊的是,宣州境內銀、銅、鉛、鐵四礦的礦藏都已探究分明,少府監在宣州設立的監察機構人數不少。這是個毫無疑問的礦產大州。

 像是蜀中這樣的地方,就算礦產發達,也因運輸

不便,大多是按照大唐律令,准許百姓私人開採,可宣州不同!

 宣州瀕臨長江水道,境內的青弋江、蕪湖水、姑蘇水、涇水均能行入長江。

 雖然境內還面臨不小的水患襲擾,卻已有了成為銅器、錢幣、軍械製造中心的潛力,比起漢中梁州,實在能算得上是一個上州望郡。

 若直接從梁州調入中央擔任要職,或許還容易遭到他人的詬病,但若能在宣州幹出一番政績來,再入朝為官,起步就不可能太低了。

 前提是,唐璿能做到政令通達,治水有功,礦業興盛。

 “還有一個麻煩事,”李清月在離開含元殿的時候便忍不住嘀咕,“唐休璟離開梁州,還得在此地找到個合適的接任之人啊。”

 梁州承接著關中與蜀中,別人覺得此地是窮鄉僻壤,李清月可不覺得,此地的麥子也是那回紇商人釀酒的原料產地,有這筆交易在,就不能隨便將人放到那頭去。

 “你覺得,我在想到讓他前往宣州任職的時候,會沒想到這個問題嗎?”武媚娘答道。

 她伸手握住了女兒的手,含笑說道:“等

 此人來了長安之後,你便知道了。”

 李清月端詳了一番母親的面容,覺得自己倘若未曾看錯的話,阿孃提到對方的時候語氣有些溫和,似乎得算是舊交。

 可她自腦海中翻找了一遍,也沒找出個在此時能聯繫起來的人選。

 “算了我不想了!”李清月攤手放棄,“我還是先為我的冊命典禮做準備吧。”

 她正在長身體的時候,身高變化太明顯了,今日的朝服還是因為年初多做了兩身才能勉強合身,但用來參與冊命典禮卻還差了些規格,還得勞煩尚服局走一趟。

 此等震驚百官的封賞在前,她這個主角可不能掉鏈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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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城中臨近年節的歡騰熱鬧景象裡,也很快因為這封宣詔,多出了不少議論驚動之聲。

 安定公主因覆滅高麗的戰功獻俘長安、策馬遊街,好像還是並未發生多久的事情,然而短短兩年的時間,竟又得到了新的戰績,讓人不能不為之震悚。

 若說當年就已有劉旋這般心懷志向的女子在眼見那遊街盛景之時,生出了嚮往之情,更是在遼東將其付諸實踐,那麼此次這個進封上柱國的消息,便是徹底在這長安城中投入了一個驚人的誘餌。

 也便是在這議論紛紛之中,一艘航船停在了潼關之外。

 一名身著輕盈冬衣的女子與一個拎著巨大鳥籠的少年下了船,坐上了從此地前往長安的馬車。

 見鳥籠之中的雛鷹因又換了個地方而上下騰躍,女子無奈地開口:“阿左,再給它喂塊肉吧。那珠崖來的商人說得沒錯,這隻小鷹確實很通人性,但也真是很不愛被關著。”

 可這沿途運送又不能真慣著它。

 這雛鷹都還沒見到它真正的主人,也還沒被養熟呢,怎麼能隨便放出來。

 阿左應了聲好。

 在得到了投餵後,那隻小鷹總算安分了下來。

 毫無疑問,這少年是自遼東踏上海航之路前往廣州的阿左,而坐在他對面的不是別人,正是負責督辦此行的澄心。

 自今年二三月間就起航廣州的澄心本應該再早一些回來,哪想到當她親自抵達了那南方港口之後才發現,在此地做生意可沒那麼容易。

 先得在此地混開個局面之後,才好跟人談論價碼,否則她們便只是從北方來的肥羊。

 想到安定公主想要的並不僅僅是南方海路之上馴養信鴿的辦法,還有這往來溝通數地的廣州市場上能派得上用場的貨物,她更不敢從中懈怠。

 “你也別繃著個臉了。”澄心溫聲開口,示意頭一次來到關中的阿左放鬆一些,“公主不會覺得我們這是回來晚了。為了防止耽誤時間,我們也先將貨船停在了青州港口,趁著公主回返長安過年前來報信,總算能早兩個月出現在她面前。”

 “那嶲州商人帶來的糧種雖然米質太硬,和遼東新米比起來缺了香氣,但正如他所說能做到耐旱且早熟,對於公主來說必定有用。還有那海島白疊,用來填塞衣物確實保暖

 效果絕佳,想來公主也有興趣。”

 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那件冬衣,臉上露出了幾分安撫之色,“海航本就耗時,在我等起行的時候就應當心中有數。何況,公主今年在遼東助力愈多,也總不會有什麼麻煩事,非要你我來解決,是不是這個道理?”

 阿左聽到這裡終於放下了心。

 當車行在長安城中的時候,他也終於完全放下了包袱,像是個剛剛進城的鄉下人一般直接坐到了馬車的外頭,用一雙滿是好奇的眼睛打量著長安城中的一磚一瓦。

 這裡……就是大唐的都城啊。

 何止是與遼東大為不同,就是那商貿發達的廣州也遠遠不能與此地相比。

 忽然之間,他瞧見了街上的人都朝著其中一個方向湧了過去。因求知慾作祟,他連忙自馬車上跳了下來,朝著一個路過

的行人攀談發問:“那邊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嗎?”

 那行人止住了腳步,朝著阿左身上的古怪衣著打量了一眼,但還是答道:“你不知道嗎?安定公主因平定吐蕃吐谷渾戰事敕封上柱國、輔國大將軍,在備禮冊拜之後要以天家羽儀相送,乘坐輅車前往太廟,那頭的車馬即將起行了,我等自然要去看個熱鬧。”

 他一邊繼續往前,一邊又想到了什麼一般回頭提醒:“喂!這場面可不多見,你這個外鄉人若是有時間,也不如來一併看看吧。”

 阿左愕然回頭,正對上了澄心從車窗中探出,同樣寫滿了震驚的臉。

 澄心滿肚子的疑惑,險些以為自己不是出海航行了十個月,而是兩年甚至更久。

 什麼叫做,平……平定吐蕃吐谷渾戰事?

 可安定公主,她不應該是從遼東回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