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3 章 173

 他果然沒估計錯誤。

 慕容諾曷缽的突然離世和吐蕃這出沒能被阻擋下來的攻勢,讓此前還對裴行儉還有幾分信心之人,都難免發生了動搖。

 那麼不如趁此機會,趕緊讓裴行儉將權力都給還回來。

 就算不能連帶著王后這個出自李唐的公主也給一併扳倒,也總能讓他們這些真正的吐谷渾人走到臺前來,而不是隻能聽從旁人的安排。

 讓他有膽

 () 子在此時奪權而非迎敵的另一個緣由是,在他沿路往王帳這邊趕來的路上,也將後方的情況都給窺探了個清楚。()

 或許是因為白蘭羌曾經隸屬於吐谷渾,党項羌和吐蕃也不純粹一條心,在吐蕃大部隊還被裴行儉攔阻的時候,祿東贊並未儘快深入推進戰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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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這很有可能,就是他們撥亂反正的最好機會!

 等到裴行儉……

 “好,記住他說的話!”

 “你——”

 只聽得一聲劍鳴,素和貴的幻想頓時中斷在了當場。

 他驚懼地朝著前方看去,也下意識地伸手捂上了自己的喉嚨,怎麼也沒想到會突然出現這樣的一出。

 幾乎就是在弘化公主答覆的瞬間,她就已一把抽出了手邊的長劍,快步上前,悍然將劍抹過了

他的咽喉。

 接連趕路的奔波勞累和對未來的暢想,本就佔據了他的頭腦,讓他在意識到弘化公主做出了這出舉動的時候,已根本來不及閃躲。

 那把長劍還在下一刻轉而刺入了他的心口,直接穿胸而過。

 喉間的劇痛和心口的穿刺,讓他原本還在蓬勃生髮的野心都變成了此刻的惶惶驚懼。可在這樣的致命傷面前,就連那些被他請來的幫手都沒能反應過來,他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生機從他的身上一點點消退,直到他的雙腿已支撐不住身體,順著這原本跪倒在諾曷缽面前的姿勢,直接歪倒在了地上。

 在他的意識即將消退的時候,他才隱約聽到有人發出了一句高聲質問:“王后這是何意?”

 當庭擅殺大臣,哪怕她貴為王后也沒這個權力!

 更何況,若不是素和貴,慕容諾曷缽的遺體很有可能會落到祿東讚的手裡,哪怕他丟地戰敗有過,在這件事上也是有功的!

 “我是何意?”弘化眉目含怒地朝著發問之人看去。

 這份凜冽如刀的氣勢伴隨著她方才拔劍殺人的這一幕,讓人不由喉頭一滯,先行中斷了話茬。

 弘化也顯然沒打算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

 “大敵當前,不思儘快聚集兵力抗衡敵人,反而想要臨陣換將,對裴行儉發起問責,我還要問問,他素和貴是何居心!”

 “這王帳之地人人都知,裴行儉離去之時,已提醒過大王小心戒備,唯恐吐蕃撤軍舉動有詐,可大王不知為何聲稱與此人有約,必要前往,以至於脫離了此地的庇護,為吐蕃敵軍所害。素和貴要問責於裴行儉,不過是想要甩脫他身上的罪名罷了!”

 弘化公主一甩衣袖,“諸位都是吐蕃高官貴胄,也不會看不出,這素和貴與其說是在問責於裴行儉,還不如說是在質疑於我這位王后。可敢問諸位,大王新喪,能繼承這吐谷渾王位之人還有誰?”

 哪怕是方才險些被素和貴的一番質問說動的人,都在各自相望之間面面相覷。

 能在此時繼承上位的,其實只有慕容諾曷缽的長子慕容忠而已。

 吐谷渾一度反叛大唐,在被李靖平亂後,王室本就人丁凋零

 () ,就算還有其他擁有繼承權之人,也不如慕容忠名正言順。

 更何況,慕容諾曷缽屍骨未寒,若是他們不思擁立他的兒子,必然會有人說,他們和意圖謀奪吐谷渾的吐蕃並無不同。

 那麼慕容忠若要上位,即將從王后變成王太后的弘化公主身上,就絕不能有疑似謀害了吐谷渾國主的汙點。

 素和貴身居高位,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但他依然做出了這樣的一句質問,到底是何居心?

 弘化公主重新抽出了長劍在手,劍上的血痕清楚地映照在了在場眾人的眼中,只有劍尾的一點血珠滾落在了地面上,讓人不由為這份膽魄與決斷所懾。

 然而弘化公主的下一句話,又讓他們快速跳動的心臟重新平復了下來。

 “諸位大可放心,我夫君矢志保住吐谷渾國祚,維繫慕容氏的尊榮,我雖是大唐公主出身,卻也是吐谷渾的王后,絕不會有所背棄。”

 “大敵當前,遲疑無用,唯有以快刀斬亂麻之策行事,我也勢必要以未亡人身份為他報仇。至於王后擅殺大臣之事是否有罪——且等戰局平定,我自會給諸位一個答案。”

 她目光忽然轉向了一邊,“忠兒。”

 慕容忠聞聲走了出來。

 今日發生的種種,已經完全超出了這個年輕人的預料。在母親雷厲風行的下令面前,他其實還有幾分沒回過神來,完全是憑藉著本能走到了弘化公主的面前。

 但他的肩膀上隨即落了一隻手,以一種不容反抗的力道,將他扭向了面朝眾人的方向。

 在他的前方還有父親、與那被母親所殺之人的屍體,還有那一張張神情各異的大臣面容,讓他更覺得今日的景象格外不真實。

 可就是在此時,母親的聲音已經在他的耳邊響了起來,也傳入了在場其餘眾人的耳朵裡,讓人清楚地知道這就是現實。

 弘化語氣堅決,彷彿正是此地的主心骨:“方今局面,吐谷渾若想保全,只能儘快完成兩件事。”

 “其一,不必避諱對我夫君發喪。”

 說到發喪二字的時候,弘化的聲音停頓了一瞬。但這稍縱即逝的軟弱已很快消失,讓她得以繼續說了下去,“告知諸部,由我兒慕容忠繼承吐谷渾國主之位。”

 慕容忠不算幼子繼位,遊牧民族對於首領的換人也沒有那麼難接受,他當然是最好的人選。

 倘若慕容忠不能擔負起這個責任,她也能以王太后的身份從旁輔佐,比起王后,還少了幾分束手束腳。

 祿東贊或許想看他們這邊的內訌,可弘化公主絕不想給他這個機會。

 “其二,儘快傳訊裴行儉讓其趕回,重新組織人手抵擋吐蕃防線,同時向大唐求援。”

 西域的戰事來得太巧了。

 那突如其來爆發的庭州、西州

戰事,彷彿正是為了讓鄰近的鄯州、蘭州等地兵馬儘快開赴安西都護,協助伊麗道兵馬平定西突厥與回紇的叛亂,讓吐谷渾喪失一路援助。

 也不知道大唐到底能不能在這

 樣的情況下發兵吐谷渾。

 但弘化公主相信皇后與安定公主的本事。

 當年公主還不曾親自上戰場的時候,就已提出讓裴行儉作為吐谷渾的軍事指導,比起完全無視了此事的李治更有眼力。安定公主已先後於戰場立功,對於是否發兵支援吐谷渾,應當更有機會將想法說出口。

 這或許就是吐谷渾獲取援助的機會。

 慕容諾曷缽的死,也已經將吐蕃和吐谷渾的矛盾正式升級了。

 倘若大唐還記得,慕容諾曷缽可以算他們的半個臣子,就不該對此地的戰況視若無睹,還將這隻當是私人恩怨下的鬥爭!

 弘化公主心中的情緒翻湧,讓慕容忠能隱約察覺到,母親按住他肩膀的那隻手有輕微的顫抖,但這一刻更為鮮明的,還是她這堅定支撐,託舉住他上位的力量。

 他更是聽到母親在周遭的寂靜無聲中,一字一頓地發問:“還是說——諸位欲降吐蕃?”

 好像是那先發出質疑之人先跪了下來,然後是一個又一個身影在他們的面前跪了下來。

 “臣等不敢,請王太后與新王下令。”

 ……

 但在將各方大臣送出的時候,弘化公主面上的憂慮之色又已重新浮現了上來。

 她很確定,她現在僅僅是暫時過了內鬥的這一關,後頭的麻煩還多得很。

 比如說,祿東贊能攻破吐谷渾的一處隘口,也大有機會拿下其他地方。

 再比如說,在慕容諾曷缽新喪的情況下,吐谷渾內部原本就有的投降之聲,或許暫時能被哀兵必勝的信念給壓制下去,但這樣的情況很有可能持續不了多久。

 大唐……不但不能繼續再旁觀,還得要快啊!

 想到彼時求援,從李治口中問出的那句“吐谷渾還能支持多久”,她便總有種說不出的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