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171

 然而當她真成了個老練獵手、也能憑藉著這份本領謀求生存時,面對著高麗王朝覆滅於大唐的驟變,她最後選擇做的竟然還是留在原地。

 離開這片遮風擋雨之地,屬於她的又還有什麼東西呢?

 但在她心中也做好了一個準備。若是唐軍選擇衝進來,在她本就拮据的家中劫掠,那她必然會將自己一直在打磨的利刃扎入對方的心口,然後帶著兒子一起遠遁。

 不過,她並沒有機會做出這個抗爭之舉。

 反而是眼看著唐軍在此地將種植、採礦弄得風生水起,她的兒子也從中找到了一項掙錢的門路,讓她們家中的環境大有改變。唐軍還在冬日之前,藉著她的發現,從北部草甸上搜羅到了一批紅根子草,讓這個冬日死於嚴寒的人數大大減少。

 還有,龐飛鳶的那一出招攬,讓她在答應下來後,徹底走上了一條與此前有別的道路。

 現在更是要親自參與到作戰之中。

 阿左問她,如果在交戰中她會負傷甚至身亡,她會後悔這樣的決定嗎?但她只是回問道,那麼阿左就不怕在海上遭遇到風暴,落個船毀人亡的下場嗎?

 母子兩個相對無言了一瞬,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答案。

 就算真遇到了這樣的不幸,起碼,都已各自為自己的人生——活過一次了!

 ……

 “那一路白山部的靺鞨,明知道遼東已經是大唐的疆土,還在冬日將近的時候襲擊了其中一處安東都護境內的縣城,將此地大屯積攢的餘糧都給搶走了。”

 “而這,就是我們的目標。”龐飛鳶指著面前的行軍輿圖,朝著下方諸人說道。

 阿平的目光定定地看向了她。

 “目標”這兩個字聽起來,真是讓人熱血沸騰。

 龐飛鳶語氣堅決:“我們也必須給他們以迎頭痛擊!”

 白山部靺鞨裡本事最大的那一批,已經因為支援高麗反抗大唐而遭到了懲辦。李清月和蘇定方聯手的

 北上進擊,以及後來的陸續掃蕩,又將這些居住於山中的靺鞨打散了不少。

 但山地地形的限制,註定了他們之中的大部分要想躲避起來,會給搜尋之人帶來不小的麻煩。

 而且,部落之間的各自獨立,讓他們很是記吃不記打。

 一旦讓其中一支在劫掠成功後安然脫身,完全可以想象到,之後會迎來何種發展。

 大概便是——他們一邊變本加厲地尋找山下能夠蒐羅到的資源,一邊以己方的優勢將山中的其他靺鞨人聚集在一起,成為自己的助力。

 而後成為新的北部威脅。

 李清月要的,就是趁著他們剛有冒頭的跡象,便直接將其拿下。順便,將他們作為自己演兵的工具。

 毫無疑問,比起有著成體系選拔出來的府兵,這些從高麗招募來的城防兵卒還遠遠不能被稱作一支正規軍隊。

 但當她們和那一支白山靺鞨交手的時候,誰也不能否認她們的作戰能力。

 狩獵經驗培養出的利落身手,和龐飛鳶所教授的格鬥技巧結合在一起的時候,按照李清月在旁觀的時候所說,就是在其中發生了一點很神奇的化學反應,讓她們的進攻,有一種很難化解的野性與高效。

 饒是習慣了山地作戰的靺鞨人,在這怪異的進攻隊伍面前,也覺得格外頭疼。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選擇了放棄反抗。

 在發覺這些進攻之人在體格上的優勢並不明顯後,他們直接仰仗著自己所擁有的地形優勢,進行了一出反擊。

 可他們的對手顯然並不想錯過這樣的一場勝利,也絕不希望以一場慘勝,作為靺鞨人劫掠的後續。

 當阿平看到自己的同伴被一名靺鞨人扼倒在地,眼看就要被人揮刀斬殺的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來的衝勁。

 明明自己的刀已經被方才砍殺的敵人裹帶去了山坡之下,明明她的箭囊中也已經空空如也,她依然跳步上前,悍然將自己手中的弓套上了敵方的脖頸,硬是將弓弦當做了利刃與繩索,阻斷了對方的攻勢。

 這瞬息間的轉機,讓她的同伴得以一把抽出了匕首,捅進了這靺鞨人的胸膛。

 更有一支利箭須臾而至,洞穿了另外一名意圖上前的敵人。

 阿平朝著那支利箭射出的方向看去,就見已然解決了敵方首領的龐飛鳶正在做出收弓的動作,不難看出那一道箭矢出自何人之手。

 兩邊的對視間,沒有去給戰友提供什麼安慰,或者回以一個微笑,只是以最快的速度投入到了下一處交戰的收尾之中。

 但這稍縱即逝的目光相接,已經足夠她們從彼此的反應中看出那其中潛在的意思——

 這場跨越寒冬訓練後的戰事,不會失手在她們這裡!

 ……

 刀兵止歇了。

 就連風聲,好像也在這些聲音結束的時候暫停了一會兒。

 阿平有些脫力地躺倒在山坡之上,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也不知道那上頭到底是汗

 水多一些,還是血水更多一些。()

 她只知道,在她將這些擋在她面前的東西抹去的時候,頭頂的日光從高樹縫隙之間穿透下來,肆意地照在了她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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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仰頭朝著上方看去,正看到了逆光中在枝梢長出的新芽,被日光照成了近乎透明的顏色。

 也便是在此時,她聽到了一陣踩踏在落葉上的腳步聲,隨後就是一隻手伸到了她的面前,“還能站起來嗎?”

 她側過頭來,就對上了龐飛鳶的臉。

 這個比她小了足足二十歲的姑娘,在臉上寫著三分疲憊,卻是七分的鋒芒畢露。

 好像很難不讓人本能地答道:“當然站得起來!”

 快開春了,哪裡是能休息的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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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是白山之中的激烈交戰,泊汋城周遭也是一番熱火朝天的奮鬥場面。

 隨著人力投入到伐木之中,農耕器械被快速地生產了出來,而後交到了那些今年報名參與種植水稻的高麗人手中。

 冬日由阿左做出的兜售新稻米行動,既讓這些人確認了這水稻的品質,又讓他們確定了李清月這位封地主人的態度。

 眼下,便到了看他們表現的時候。

 新的田地在山中谷地以及鴨綠江的兩岸陸續展開,彷彿隨著鴨綠江水的陸續化凍,兩岸的土地也在流水蔓延中,被浸染上一層新的風貌。

 李清月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由露出了一抹會心的笑容。

 有著去年成功的經驗,這些對於高麗人來說陌生的農具,也不過是他們需要按部就班掌握的東西。在田壟上分田、掘地、修渠的人手,都知道聽從這位安定公主的決定,才能讓他們過上更為舒心的日子。

 “經驗之談”是掌握在她這一邊。

 更讓她這笑容加深的,是她聽到黑齒常之領著李敬業將木材送達的時候,李敬業用頗為驕傲的語氣發問:“我現在能輕鬆砍伐槭樹了,是不是可以換去柞木那邊?”

 “老話果然沒說錯,所謂千里之堤潰於蟻穴,只要學會打開一個開口,後頭的就好辦了。”

 “……”

 李清月扶額憋笑了一陣,朝著盧照鄰說道:“把他也給我逮去上課!免得這人砍樹砍傻了,回去之後我沒法跟英國公交代。”

 真是見鬼,哪能用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來形容這個!

 只是還沒等盧照鄰答話,李清月又忽然瞧見姚元崇朝著她快步跑來,神情中帶著幾分夾雜著喜悅的著急,將她的注意力又給轉移到了那頭。

 姚元崇人還未到近前,聲音就已先到了。

 “公主!又有一批流民來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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