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171

 可以一用!

 最重要的是,阿左還年輕,也就更能依照於公主所需要的方向對他做出培養。

 “等等,”姚元崇又後知後覺地想到了澄心話中的另外一條訊息,“你怎麼也要去?”

 這就聽起來有點奇怪了。

 公主怎麼會捨得讓自己身邊的頭號心腹也一併離開的?

 澄心點了點頭,“對,這次我也去。”

 在驟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澄心也覺得有些震驚。要知道,打從小公主出生到現在的九年多里,她幾乎從來沒有和對方分開過。

 就連公主偷偷跑去蜀中邀請孫思邈前往洛陽,偷偷離宮前往青州和劉仁軌會合、抵達熊津參與到戰事之中,都不曾有過分離。

 在絕大多數安定公主的下屬心中,澄心就像是公主的影子。

 澄心也敢說,在睡前閉上眼睛的前一刻,以及早起睜開眼睛的下一瞬,她想到的都是公主的事情。

 而公主的信任也足以證明,這份職務確實被她做得相當出色。

 然而公主竟突然說,她覺得澄心可以試試看獨當一面了。

 “公主說,這是她從劉夫人那裡得來的靈感。”

 她想,劉旋能從家中炭火燃燒不當時的鳥雀反應,想到用鳥類在礦洞之中做出示警,那同樣在做類似於管家這樣工作的澄心,如果也繼續往外走去,能不能有類似的聯想奇思,走出一條新路呢?

 “光是跟著她行動,也沒法真正將視野放得更為開闊,倒不如趁著方今沒什麼麻煩事的時候出去看看,以便在回來之後繼續給她分憂解難。”

 “還有……”澄心想到那後半句話,唇角不由浮現出了幾分笑意。“她說,我比其他人都知道她喜歡什麼樣的服飾配色,比其他人都清楚她的口味,在前去南方後給她帶回來的特產也必定最符合她的心意。”

 但這後半句,顯然只是個讓她能夠安心出行的藉口。

 不僅深知李清月心思的澄心能明白這一點,聽到澄心說起此事的姚元崇、盧照鄰等人也能意識到這句話的深層意思。

 屋中有一瞬的安靜,又好像有很多話已經被寄託在了不言之中。

 有這樣的一位年少有為、又給下屬以成長資源的主君,實在是他們的幸運了。

 姚元崇便忍不住在帶著澄心前去尋找阿左的時候,心中暗想了一陣,要是這麼說來的話,公主對他到底持有何種寄託與希望?

 她用祚榮這個對照來督促他進學,用遼東的戶口登記讓他看到一地民生教化從無到有的過程,又讓他多與百姓打交道,摸清楚官吏與庶民之間的相處模式……

 好像都是在希望他能成為——

 一方刺史?

 “你看,他是不是在那兒?”澄心突如其來的出聲,打斷了姚元崇對於未來的構想。

 他當即收回了自己過分發散的神思轉回到眼前,就見到前方的街巷口果然坐著那個高麗少年。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在他身邊同坐的,並不是經常和他一道出沒的小夥伴,而是……

 “楊令明怎麼也在那裡?”

 姚元崇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不覺露出了幾分詫異的神色來。

 按說楊炯今日應該是出外記錄人口的,不知道為何居然會出現在此地。

 他和澄心走近了些就瞧見,楊炯的那份公文卷宗被他放在了一邊,以其整理妥當的樣子,應當是已經辦完了,眼下正在幫著阿左一併整理收上來的物資名錄。

 看這兩人之間的談話,居然交情還不淺的樣子。

 “我記得之前,楊令明還有點……傲慢,過了這個冬天,看起來改變不小?”澄心低聲發問。

 姚元崇嘆了口氣,很有幾分感觸:“他之前那個,應該算是剛通過了神童科的倨傲吧。結果先是被指派給公主做伴讀而非太子,又是遇上個棋逢對手的王子安,公主還對王子安更為器重,再便是前陣子長安那邊傳過來的消息了,說是他伯父楊德裔幹了些

 違背法令的事情被處以流放。”

 “他自己應該也很清楚了,要是再不收斂起一點脾氣做人,他此前的功名以及家世,可能都沒法成為他的助力。”

 這份不合適的恃才傲物,遲早要給他惹來麻煩的。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也或許是因為他從之前的華陰前來這遼東之地,深受這些政務的影響,覺得自己應該再放低一點身段來辦事。”

 反正,這也不算是個壞事是吧?

 “但好像,你的猜測還有些不太確切。”澄心伸手指了指前方,示意姚元崇留神於楊炯和阿左的交流。

 姚元崇的理由無法說明白為何這兩人會湊到一處去,但在這句風中傳來的聲音裡,好像是有一個答案了。

 街頭正好有一隊城防的隊伍走過,那兩人如出一轍地露出了個異常羨慕的神情,彷彿恨不得下一刻就能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楊炯仰天嘆道:“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啊!”

 百夫長多好!公主不僅不克扣戰功,還會主動給士卒補償,還不需要面對什麼官場猜忌,也不需要考慮什麼向左相右相示好。

 一想到家人來信中提到的種種授意,楊炯就覺得自己真是小小年紀承載了太多。

 面對公主這樣一位勵精圖治的長官,他更是覺得弘農楊氏的有些花招玩得不上臺面。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申請到去當個尋常士卒的機會,讓自己清靜一點。

 但當下的現實是,他這個百夫長的夢想還沒摸到個門路,一轉頭,就對上了姚元崇和澄心的臉。

 “……”發表投筆從戎觀點被同僚抓包總是有點尷尬的,楊炯忍不住輕咳了一聲,坐直了身體,“你們是來找我的?”

 他公務已經辦完了,一會兒就回去,算起來也沒耽誤事啊?

 姚元崇答:“不是來找你的,是來找他的。”

 阿左聞言,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找我?”

 “對。”澄心答道:“公主有令,讓你跟著走一趟。”

 不過當澄心將阿左連帶著另外幾個高麗商人請到泊汋府衙後,也將楊炯的那句話彙報到了李清月的面前。

 “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李清月低聲誦唸了一遍,目光中閃過了一縷深思。

 她背過這首詩。

 但倘若她沒記錯的話,這首詩寫出的背景該當是後來的吐蕃、突厥強勢寇邊之時,而不是現在。

 這句陰差陽錯下提早從楊炯口中誕生的詩句,應當也與彼時有著不太一樣的意思。

 她思量了一番她在長安因為許自然一案聽到的些許風聲,覺得自己大概能猜到楊炯到底在為何事煩憂,便轉頭朝著澄心說道:“那些商人的選拔我交給你安排,至於楊令明……你問問他願不願意一同出發。”

 是去長見識也好,是去避風頭也罷,她作為上司,總得關心一下年輕伴讀的心理健康。

 楊炯也不出所料地一口答應了下來。

 在半

 月後,這支船隊的人員終於議定完畢,帶著採購和採風的目標預備起航。

 而當阿左在和母親道別的同時,他也從她口中,聽到了個很是令他羨慕的好消息。

 她要正式參與到作戰之中了!

 往前推個一年,她可從來沒想過自己還能過上這等奇妙的人生。

 因為出身高麗灌奴部的緣故,很小的時候她就被賣進了主人的家中,跟著主家姓了高,取了個叫做阿平的名字。

 但這樣一段平靜的日子並未過上多久。

 淵蓋蘇文上臺執政之後,以強權手段打壓了不少反對他決議的貴族,其中就包括她的主家。

 好在,她們這些奴僕的性命和去向,對於那些大人物來說是最無所謂的東西,所以她找到了機會逃了出來。最後來到了這裡,和阿左的父親成了婚。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選擇開始磨鍊狩獵技術,確保再有這等需要逃亡的時候,她不會再面臨這等千鈞一髮的窘迫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