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0 章 170

 “不不不,不是野獸殺人,只是有人受傷了而已。”被問之人憋笑答道,“要真是人死了還送醫館幹什麼,直接送去安葬就是了。”

 至於為什麼要將臉都蒙起來?

 那就得問問李敬業本人了。

 還不是他在換了崗位後不久就發覺,他憑藉著玩鬧練出來的本事,和為了獲得食物而形成的狩獵本能,簡直是有天壤之別。

 龐飛鳶和黑齒常之的交談中提到的東西,也是確有其事。

 這並不僅僅是一場狩獵,更是一場山地訓練!

 他還沒跑出多久,就感覺到自己在這種山林障礙跑中很容易掉隊。

 不僅如此,當前頭的眾人發覺獵物追逐而上的時候,他並未來得及看清楚自己腳下的路,竟是一個不慎從山坡上滾了下去。

 然後,非常倒黴地……卡在了一處狩獵者製作的陷阱之中。

 他還該當感到慶幸。畢竟被夾進去的只是腳,而不是他的腦袋。

 “還行,沒將骨頭折了。”醫官摸著李敬業的傷處,見對方還沒有將臉露出來的意思,乾脆轉頭跟龐飛鳶交代道,“但腿上還是扭傷和劃傷,我看還是得讓人休息幾日。起碼半個月後再重新狩獵吧。”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有個悶悶的聲音從擋住腦袋的麻布下面響起,“若是要砍樹呢?砍槭樹那種。”

 醫官疑惑地看了龐飛鳶一眼,見她頷首示意他可以回答,接道:“若只是要砍槭樹的話,再休息個四五日就差不多了。”

 李敬業的臉色在麻布下面精彩紛呈地閃過了一陣,一字一頓地答道:“我知道了。”

 他去砍樹。

 在沒砍出個所以然之前,他絕不再做出什麼讓自己後悔的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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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英國公的長孫就這麼安分了?”劉夫人在兩日後到訪

 泊汋,從李清月的口中聽到了這個新鮮事。

 她還真沒想到,都已身在遼東了,還能聽到長安貴族子弟的笑話。

 “是不是真的安分了不好說,起碼現在他知道何為自知之明瞭。”李清月噗嗤一笑,對於李敬業將臉矇住的掩耳盜鈴行為很覺好笑。

 他也不看看,當日參與狩獵的人中,除了他之外哪有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隨便一推就知道,被送去醫館的人到底是誰了。

 算了,給他留點面子吧。

 李敬業的遼東改造也算開了個好頭了,剩下的事情一步一步來吧。

 她將目光轉回到了眼前,落在了劉旋身上,不難自對方的面色中看出來,她近日的心情應該不差。

 起碼在這冬日天氣裡仍能看出面色紅潤、氣度從容來。

 李清月道:“還是先不說李敬業此人了,說說你到訪之事吧。”

 “朋友之間的拜訪還需要理由嗎?”劉旋爽朗一笑。

 去歲安定公主離開遼東之前給她送的信與禮物,並未和李謹行的放在一處,而是單獨以送予好友的名目送來,讓劉旋越發確定,自己對於安定公主的敬仰欣賞果然沒錯。

 她並不只是為自己帶來轉變之人,或許也能做個知己。

 若非安定公主回長安去了,劉旋真想早一點告訴她——

 到了年節將近之時,因她今年督辦礦業開採,肩負著百千人性命的緣故,平壤的百姓中就有不少人,不再只將她當做李謹行的夫人劉氏看待,而是遼東的鐵官要員。

 這讓她感到了一種難言的成就感。

 這份喜悅,可能李謹行還不太能夠體會得到,安定公主卻一定明白。

 所以在聽聞李清月回返遼東,李謹行又正好有一封公務文書要呈遞到那頭的時候,劉旋毫不猶豫地接下了這個差事,親自前來了泊汋。

 “不過你若非說有事的話,我還真有件事要登門相詢。”

 “農肥一事?”李清月問道。

 “不錯,”劉旋答道,“陛下的旨意已抵安東都護,其中提及,公主在泊汋研製出了新的農肥,此物對於遼東新米還有促進繁育的作用。如若在測驗農肥期間有什麼需要我們配合的,安東都護府官員務必全力配合。所以,公主若有事務委託但說無妨。”

 “當下還不用,”李清月回她,“司庾官員剛剛抵達遼東不久,還在對施加了農肥的作物進行勘驗,太醫署的人也在對投餵了這等高產作物的豬、兔等家畜做個檢查,起碼再有個兩三月才能給出確切的成果。在此之前,我們在旁等著就好。”

 這些負責農事的官員,在李清月看來,和武將一樣自有其可愛之處。

 武將,是誰的本事大聽誰的,而這些農官,則是誰種出的糧食多聽誰的。

 自他們抵達遼東之後,都不需要李清月給他們安排公務,就已全力投入到了農肥研製和糧食選種的事務之中。

 唯獨能算得上是“指手畫腳”的,居然只是對於李清月還沒對

 農田進行輪作說道了兩句。

 但在聽到了她的計劃之後,又都先閉嘴了。

 這片用來種植水稻的農田,好就好在之前被牧草佔據,被高麗人用作放牧之地。

 其中數量最多的,便是苜蓿。

 但苜蓿這種植物,可不能只將其當做牧草來看待。因為好巧不巧,這玩意是豆科的。按照現代的說法,它們和大豆一樣也有固氮根瘤菌。

 換句話說,關中漢中這些地方需要用大豆來進行土地輪作,遼東直接種苜蓿就行了!

 而這片土地上早年間的肥力積存,還足夠她多消耗一年。

 那麼她今年需要考慮的,只是如何開墾更多的田地,收穫更多的水稻罷了。

 輪作的事情,是下一年的任務。

 她剛想到這裡,忽聽劉旋若有所思地開口:“光是等著也有些不妥,我有個建議你要不要聽聽看?()”

 李清月訝異地朝著她看去。你且說來。?()_[(()”

 劉旋說道:“你去年用那新農肥種植出來的稻米,可否分我一點用於投餵鳥雀。”

 李清月:“鳥雀?”

 “是這樣的。”她解釋道,“我開始負責煤礦開採後才發現,比起煤礦塌方的問題,在當地人的記載中提到的另一樁麻煩事,是在煤礦內部有可能會出現一種毒氣,直接將人毒倒在地。若是不能及時將人搬出,便要死不少礦工在裡面。”

 “好在,這毒氣有一個蔓延的過程,不是直接就能讓人頭暈目眩的。”

 “於是我想到,冬日家中燃炭的時候,若是炭火過盛,屋中憋悶,往往是鳥雀先比人察覺到異常,而後停止鳴叫,提醒人儘快開窗斷火。”

 “所以,我讓礦工每隔一段距離放上一隻鳥籠,由裡面的鳥雀充當示警的作用。還真叫我發覺,礦井之中如有異常,鳥雀能比人早發現一刻鐘……”

 用這種手段,她當真阻止了幾次礦脈開採事故。這才是為何平壤的百姓對她更為尊重。

 “你用尋常的飼養家畜手段,未必能確定這些肥料會不會影響到這裡。”劉旋伸手,點了點自己的頭側,“但如果投餵了稻米的鳥雀和尋常鳥雀被放在同一個位置,發覺異常的速度是後者更快的話……”

 李清月恍然,“若是如此,這肥料便用不得!”

 好厲害的測試手段!

 是了!自兩晉五石散盛行以來,這等金石之物是否會禍及神思,確實已變成了世人關注之事。

 但用人來做這個測試多有不妥,這煤礦之中報信的鳥雀卻可以。

 若是這些食用了新稻米的鳥報訊不如以往及時,很有可能是新米中殘存的東西,影響到了它們的頭腦。

 不過說起來,提到鳥雀協助工作……

 李清月目光一閃。

 她此前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一件事情,在劉夫人提及用鳥雀輔助礦工的時候,她卻忽然想起了這個被她遺漏掉的東西!

 鳥……

 官府傳訊之中,只聽有快馬八百里加急,卻還不聞信鴿送信。

 這手段,如今能派上用場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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