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風 作品

第 126 章 126(二更+慶祝凱旋的加更)

 “在那裡修建的東都尚藥局和悲田坊就是我建議的,坐鎮其中的神醫孫思邈還是我從蜀中請來的。”

 她又往西指了指,“那頭有我曾經負責修建的河橋,不過我阿孃來信說,近來在找人再度加固,連帶著河岸兩旁的堤壩一起,防止洛水氾濫成災。”

 “那裡那裡。”

 李清月又朝著邙山腳下指去,本想說那裡還有她折騰的炸藥研發部門,但想想這東西不適合跟蘇定方說,而且劉神威都因為她的“離家出走”而避禍蜀中了,好像更不適合說。

 蘇定方聽出了這個卡殼,“那裡怎麼了?”

 “呃……我在那邊買了個房子。”

 在旁圍觀的孫仁師直接被一口酒給嗆住了。“大都督啊,就您這個身家,您買個房子是能跟前面兩個相提並論的嗎?”

 李清月把頭一轉,權當這種掉價行為沒在她身上發生過。

 恰好也在此時,她所乘坐的這艘船經過了孟津這一段稍變窄些的河道,進入了前方的寬流之中。

 她眼尖地看到有一艘空置的運糧船從河上經過,連忙扯開了話題:“看,這閒時也運載糧食,往返於三門峽糧庫與長安洛陽之間的建議,也是我提出來的。這總能算數了吧。”

 李清月抬了抬下巴,對著孫仁師露出了個“這又如何”的表情。

 孫仁師朝著她拱了拱手,“那您果然厲害。”

 他這話說得相當真誠,而非一句玩笑話。

 設立醫藥局與悲田坊,防治河流水患,還有這促成運糧,都絕不是她這個年紀的孩子該當做出的舉動。

 可在李清月娓娓道來的時候,又真實得讓人信服。

 陛下能有這樣一個奇招頻出,卻又心懷社稷民生的女兒,真可謂是大唐的福氣。

 若是此前因為種種緣故,讓她的這些貢獻,都沒能以一種更加為人所知的方式展現出來。

 那麼現在的這出獻俘,就勢必要讓安定公主真正揚名於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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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停在潼關之前,在陸續下船過關後,李清月便在此地遇到了等候在這裡的太子李弘。

 眼見妹妹下船,李弘也顧不上身為太子的穩重,直接衝到了李清月的面前,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可真是有夠嚇人的,一聲不吭地就往邊境跑,也不怕讓家裡人擔心。”

 她腦袋一低,後知後覺地再度感覺到了點負罪感,卻只嘟囔了一句,“我留了書信的。”

 李弘:“……”

 他很想說,這留了書信還不是叫做不告而別,但想想這是阿菟凱旋的好時候,他總不能搞出一副兄長指責妹妹的樣子,讓她面子上過不去,便只說道:“你跟我

 來。”

 既是獻俘,總不能是步行走去,還是要拿出行軍之人的樣子。

 所以在皇后所策劃的獻俘典禮中,走水路來到長安只是為了讓他們來得更快,過了潼關後還是要換上馬匹的。

 李弘指了指被他帶來此地的青海驄,“當年弘化姑母送的兩匹馬長得差不多,你那匹既然送給你老師還留在熊津,那我這匹先暫時借你一用。”

 李清月目光微動,似乎是沒想到兄長能這般慷慨。

 “你之後一定要還我的。”李弘默唸了一句阿孃說的要跟妹妹親近關係,但看著李清月這個才從戰場上下來的威風樣子,總覺得自己像是在交代公務,想了想還是多補上了一句。

 “我才不會貪墨你這匹馬呢。”李清月答道:“不過——還是謝謝啦。”

 “那你還得再多謝我一件事。”

 李弘拍了拍手,就見他後頭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孩子抱著一個托盤走了過來,上頭盛放的是一件嶄新的盔甲。

 “這是阿孃讓我幫忙找人趕製出來的盔甲,按照你之前的衣服放大了一點做的,應該還是合身的。阿孃說,將軍配好馬好衣,這才叫在長安風光過境。”

 “那我沒有嗎?”一個聲音忽然橫空插了一句。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契苾明託著托盤的手頓時一抖,轉頭回道:“阿耶,都說了,這是皇后和太子給安定公主準備的,您跟著摻和什麼亂子啊。”

 契苾何力朗聲一笑,“我還以為你小子沒看見你爹呢?我都盯著你看了半天了,結果你就盯著這盔甲了。怎麼,上面是鑲了金子?”

 李清月將盔甲抖開,端詳了一番後答道:“您還別說,這上面真鑲金子了。”

 比起她在百濟臨時改造出的盔甲,這一件確實要更為適合她。

 她所說的鑲了金子,是因為在盔甲的兩肩處與後方披風相接的位置,正是兩抹赤金之色的紋樣,為這份威武之中增添了幾分貴氣。

 好俊的一身鎧甲!

 當李清月換上新盔甲、翻身上馬的那一刻,哪怕盔甲之下的面容稚氣,也依然能讓人窺見,她在海外戰場上,到底是何種揮斥方遒姿態。

 李弘望著坐在高頭大馬之上的妹妹,不知道為何有一瞬覺得自己像是看到了母親指點政務之時的樣子。

 但這種感覺僅像是一閃而過的錯覺。

 大約……只是因為妹妹和母親長得確實相似。

 李清月卻並未留意到他的恍神,已朝著同樣披掛上馬的蘇定方看去,“蘇將軍,我等起行?”

 蘇定方應道:“起行!”

 他們出發!

 這場獻俘大會,彷彿正是要給龍朔元年畫上一個完美的尾聲。

 比起彼時在洛陽為覆滅百濟而舉辦的典禮,長安的這一出也顯然要更為隆重。

 而比起洛陽的天街,當長安城的朱雀大街成為這條將士凱旋的道路之時,簇擁在兩側的百姓也要多上不少。

 冬日的寒風並

 未阻擋住他們圍觀於此地的熱切心情。

 軍樂齊鳴和六鋪街鼓齊作的聲音中,他們用憧憬而敬重的目光看向了這些大勝而回的將士,更是意外地看到,在其中還有那樣一個年輕的小將軍。

 在這條貫穿長安南北的寬廣街道上,她和那位威名八方的邢國公並駕齊驅,並無前後之分。

 而在後頭,正跟著那些精神抖擻的將士們,簇擁成了一支盡顯大國風範的兵馬。

 誰也不會懷疑,她沒有資格統帥這樣的一路兵馬班師而回。

 當她盔甲之下那雙英氣而沉穩的目光望向前方的時候,自有一番令人見之忘俗的風采。

 不過,李清月大概也很難還有這個多餘的心情去揣度,當長安百姓看到她,看到她身後的女將之時,到底會是什麼想法。

 她所有的心神都已經集中在了眼前。

 這其實不是李清月第一次走上朱雀大街,卻是她第一次以這樣的方式行在其上。

 她只覺馬蹄踢踏間,周遭的一道道目光好像在將她託舉著向上,向前,甚至讓這條長長的朱雀大街都變短了好多。

 又或者那僅僅是因為她在踏入長安城的那一刻,感受到了何為歸心似箭。

 只是一個呼吸,還是兩個呼吸的時間,她好像就聽到了一聲越發接近的鼓聲。

 那正是朱雀門上的大鼓震天。

 她當即下意識地抬頭,在策馬穿過朱雀門的那一刻,又朝著順天門的方向遙遙望去。

 那裡,正是李弘所告知的獻俘終點,天子與皇后的所在。

 也就是在這一眼眺望之間,她已快速地捕捉到了母親的身影。

 哪怕因為間隔太遠還看不清楚對方的樣子,只能看到皇后正裝的那一抹顏色,與天子的明黃色並肩而立,但李清月就是有一種直覺,城樓上的母親也正在看向她。

 看著她身披金甲,策馬而來。

 即將行到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