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風 作品

第 126 章 126(二更+慶祝凱旋的加更)

 在李清月得到開府權限的時候,作為公主的近侍女官,澄心也同樣得到了一個官職,叫做記室參軍。

 而這個官職,和主簿同品同階,就連所屬的部門也有些相似。

 最特殊的例子,大約就是東晉時候,大司馬桓溫因賞識王珣、郗超二人,就是給王珣主簿的位置,郗超記室參軍的官職,足可見這個平起平坐。

 可澄心總覺得,早先就被鄧王李元裕稱為“我之相如”的盧照鄰,在公主面前的地位也該當在自己之上,然而公主好像自有一番自己的評判標準。

 李清月顯然也沒給她這個多想的機會。

 她又聽了一會兒,忽然吩咐道:“這兩人既然如此有精神,可見還是要辦的事情不夠多。你去再給他們分一點事情幹。”

 於是當第二日,青州刺史元神霽抵達軍營之時,就見到在熊津大都督府的隊伍裡,那幾個武將是一個賽一個的精神,反而是一高一矮兩個文官看起來有些疲累,耷拉著腦袋。

 這場面看起來還怪有意思的。

 可想到自己此番前來所為何事,元神霽又連忙端正了面色,朝著安定公主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

 而後停在了距離她數步的位置,權當在此地做個見證。

 此前大理寺卿元恪奉命持節河南道,巡查府兵功勳未曾落實之事。

 別看他們出自同宗,也還是讓元神霽吃了好大一個官司。

 就算因為這是府兵制度執行中的普遍情況,青州只是其中一地,元神霽並未被撤職查辦,也還是被扣

 ()了半年的俸祿。

 又被勒令在高麗戰事結束前,務必將青州境內的府兵現狀盡數核查清楚,此前的渡海戰死之人也都必須明確陣亡犧牲情況。

 但元神霽並不敢因此遷怒於安定公主。

 縱然陛下還未將那個實封食邑與親王同階的詔令下達,給朝臣再帶來一番震撼,光是這個准許熊津大都督開府,在百濟故地募兵,就已經足夠驚人了。

 更不用說,在數月之前,元神霽還收到了一封從洛陽元氏族地送來的信件。

 在信中,族長提到了些與皇后殿下合作之事。

 所以他不僅不能有任何一點對此的埋怨之心,還應當恭恭敬敬地替公主辦完這收尾之事。

 只不過,他就算真有什麼想法也不可能說得出來。

 當元神霽踏入這座軍營的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闊別半年,讓他比起其他人更能清楚地感覺到此地的變化。

 原先的府兵報道更像是一種按部就班的行動,但現在便不同了。

 當先被召集起來的一批士卒,就如同當日他們站在寫有名字的木板前面一樣,還是那樣多的人數。

 可就算這只是一個能讓李清月能將話傳入眾人耳中的數量,元神霽依然可以感覺到,這些真正經歷過戰事的士卒只要站定在那裡,便自有一種鏗然的殺氣迎面而來。

 當安定公主踏足高臺上的時候,這種殺氣和戰意,便凝結成了彷彿隨時要噴湧而出的呼喝聲。

 這些站在臺下的士兵沒有人留意到元神霽這位青州府官。

 他們的目光都已聚焦在了他們那位大都督的臉上。

 身著公主親衛甲冑的張繼就站在其中。

 在今日的這出記功之中,他們這些本已被挑選出來的士卒也先暫時回到了原本的行列,就好像回到了他們剛剛離開此地時候的樣子。

 但他很清楚,經歷了海外征戰的半年,他們每一個人站在此地都已是不同的模樣了。

 當時的他們在以一種困惑的神情尋找著自己的名字,不知道這樣的一種新花樣到底有著什麼意義,甚至還有不少在盤算著做個逃兵的可能性。

 而現在,他們在期待於自己的名字被喊到。

 ……

 “張繼!”

 他想都不想地答了一聲“到”。

 前頭的那一串名字和戰功因為他回憶著在百濟、高麗戰場上的奔走,變成了一些模糊的聲音在耳邊滾動。

 直到聽到了這兩個熟悉的字,才讓他忽然從那些思緒中抽離出來。

 就連目光都已經直接鎖定在了他名字的位置。

 那是在第一塊木板的第五行最末一個。

 他也還記得,他侄子的名字在第七行第四個,而他那個不幸戰死的同鄉在第八行第二個。

 “你得先往前面走一步再喊的。”那負責通報戰功的將士提醒道。

 但反正前頭和張繼一般犯傻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了,他便繼續唸了下去。

 “豫州崖川折衝府張家村張繼——”

 “七月泗沘城守衛戰殺敵三人。十月渡七重河,獲生三人,殺敵一人。十月平壤城西戰事,殺敵二人。蛇水戰事,獲生一人,殺敵三人。合計獲絹八十五匹。”

 “另有探查敵情,誆騙敵方密探之功,可記功第二等功勞,獲絹七十匹。”

 “……”

 “可有異議?”

 張繼原本還想說,他忽悠那兩個百濟反叛軍中僧侶的事情,就實在不需要在此地說出來,聽起來還怪埋汰人的。

 可聽到那後頭的“獲絹七十匹”的獎勵之後,他只恨不得挺直了胸膛,讓人瞧清楚,他就是這個立下了二等功勞的人。

 而讓在場眾人羨慕的,又何止是他這個獲得戰功獎勵的數額。

 還有一件更讓人羨慕的事情。

 那就是他可以在隨後,繼續以熊津大都督親衛的身份,隨同公主一起前往長安參與到那獻俘大會之中。

 想想張繼為何能得到大都督賞識,被提拔到那親衛隊伍之中?

 竟只是因為他此前有過參戰的經驗,能協助她辦成更多的事情。

 而非是他有什麼特殊的出身。

 “沒關係,”張繼拍了拍侄子張忠的肩膀,“下一次你就也有這樣的機會了。只是這次,得勞煩你幫我將絹布獎勵先帶回去了。”

 “我知道。”張忠遺憾歸遺憾,那張年輕的臉上還是洋溢著幾分喜色。

 論起殺敵和俘獲敵人,他的功勞都遠不能和他叔叔相比,但起碼他活著從戰場上回來了!

 又因為大都督對他們這些士卒的重視,在這一個個戰功校對過去後,把早已運送到此地的戰功嘉獎物資都給分發到了他們的手中。

 起碼這一次,他以府兵身份出征所帶的物資錢都給補回來了,還有所結餘。

 他也看到了那些陣亡將士的名字是如何被一個個框上,而後將撫卹之物交給了他們的火長。

 這場兌現“有功者升遷,犧牲者留名”的校對足足持續了三日,比起當日李清月不厭其煩的誓師還要長了三倍的時間。

 而後,張忠這樣沒有特殊任務的府兵便先踏上了返鄉之路,往後會以崖川折衝府府兵的身份繼續定期參與演兵訓練,直到下一次徵發詔令的到來。

 李清月則快速乘船,踏上了前往長安的路。

 蘇定方已帶著高麗俘虜先行了。

 好在,他們的速度難免要慢些,她在青州耽擱的時間倒是並沒有多大的影響。

 甚至差不多就是在洛陽的位置,她已追上了蘇定方那頭的腳步,而後登上了那艘主船。

 “明明也沒走多久,再度經過洛陽還是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李清月趴在換乘的河船船頭,望著孟津關的方向感慨道。

 蘇定方聞聲回道:“以公主的年紀,好像真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話來。”

 李清月搖頭:“但您看,我年紀雖小,做的事情就一點不少。”

 “您知道那個方向嗎?”她伸手朝著其中一個方向指去。

 因為邙山的遮擋,從此地大河上經過,其實並看不見洛陽城。

 但蘇定方曾經來過洛陽,也能憑藉著她的指示,猜出她想說的是洛陽以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