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瑞雪

“我最近沒有隨便和別的人類打架啊，上一次還是在和……不對，難不成姐姐你生氣了嗎？”顯然，聰明的章魚在某些時候有著出乎意料的警覺性。

“怎麼會呢，乖，小云過來一點！”

“但我怎麼覺得你肯定生氣了，而且現在的你非常生氣！並且正在急於找人撒氣！”章魚警惕地看著季錦瑟的笑靨，開始一步步往後退。

季錦瑟點了點頭，“是的呢，小云真是很警惕，這是一件好事呢！”

她的語氣驟然冷了下來。

意識到某種不詳的章魚滿臉驚恐地看了她一眼，當機立斷地撒腿向門口跑去。

*

嚴啟珏站在城牆上向外望去，目之所及，大地上千瘡百孔。

被鮮血浸染的暗紅土壤，一塊又一塊炮火燒灼後的焦黑，無數巨石砸出的坑洞……

這些無情的烙印，在地面上刻畫出清晰可見的疤痕。

遍地都是破碎的殘垣斷壁，似在訴說著戰況的激烈與戰爭的殘酷。

但無數個人，無數雙手，正竭盡全力撫平這些傷痛。

就在此時，嚴啟珏注意到，在臨近城門的某處排布密集的平房中，一縷輕紗似的炊煙升了起來。

在寒冷的朔風中，它在空中消散地如此之快，以至於像是個一閃而逝的錯覺。

但隨後，更多的炊煙升了起來。

它們接連不斷地升起，遠遠看去，就像是於寺廟與道觀中點燃的一支支長香。

氤氳的煙霧中，承載著無數百姓不會隨意言於外人的憧憬，它們升騰而起，無聲無息地融入了天上潔白的雲中。

裊裊炊煙，漫漫彌散。

看著天邊正值西落的金黃色夕陽，嚴啟珏突然意識到，此時已快要到晚飯時分了。

夕陽的餘暉灑在他的臉上，彷彿是一層溫暖的撫摸。而整座京城被夕陽映照，呈現出一片斑駁的金黃色。

民以食為天。

此時此刻，戰爭的陰雲已然過去，兇狠的狄人不見影蹤。

故而無論接下來上位者的選擇如何，對於百姓們而言，此刻他們最重要的事情是填飽自個飢腸轆轆的肚子。

一如無數已經過去的日子，一如無數尚未到來的日子。

就在此時，一片雪花自天空中落下。

潔白的雪花像是從天而降的祝福，落在廢墟上，彷彿要給這座城市帶來一絲新生。

下雪了。

起初，雪花微小而散亂，彷彿是上天輕輕撒下的細沙。它們在空中飛舞，像是無數片銀色的蝶翅，在夕陽的餘暉下閃爍著微光。隨著時間的推移，雪花逐漸增多。

雪落在京城內尚算完好的民居頂上，落在城外已經傾塌的建築物上，落在人們的頭髮和肩膀上，落在大地上，悄無聲息地覆蓋了一切，像是一層薄薄的白紗。

在夕陽的餘暉下，這層白紗閃爍著微弱的金色光芒，讓整個城市彷彿被罩上了一層神秘的金色面紗。

恍若夢幻。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瑞雪兆豐年。

明年，想必會迎來一場盛大的豐收。

嚴啟珏在心底默默祈願。

只是在心平氣和地欣賞雪景之前，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突如其來的落雪可能會致使道路溼滑，戰場清掃進度拖延，且受到剌戎南下的影響，現在城內的柴薪儲備遠遠不足……

此外，京城內雖存有日前從通州糧倉取回的大量糧草，但是否開倉、如何放糧同樣是個令人頭疼的難題……

這些看似瑣碎繁雜的事情，對此地民生的影響，至關重要，絕不能憑藉個人好惡而輕易決斷。

……好多事情，突然不怎麼喜歡這場雪了。

嚴啟珏的腦海中，罕見地浮現出了一個略帶孩子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