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龍者誰 作品
番外 杞人何故發笑（下）
看著這小孩經過一番搓洗後，終於沒了渾身上下橫一條豎一條的灰撲撲痕跡，看上去順眼多了，齊雨頗為舒暢地吁了一口氣。
突然間，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自己分明都把眼前的小孩拐了回來，還搓了一頓。但直至此刻，齊雨卻連對方叫什麼都不太清楚。
“說起來，你的名字是什麼？雖說今天堂上一開始好像是介紹過你的名字，但那個時間點我應該在和盈盈他們說話，所以沒聽到。”
小孩子垂著頭，“我叫李不辭。”
“啊……不辭嗎？”齊雨愣住了。
一時間，他沒有繼續說哪怕一個字。齊雨只是直直地看著對方的臉，表情若有所思，似乎正沉浸在某段極遙遠的回憶中。
直至李不辭有些惴惴不安地出口詢問他是不是這個名字不好，齊雨這才緩過神來。
“這名字很好啊！主要是很久以前，我有個……朋友的名字也叫不辭。而她這一名字取自‘義不容辭’之典故。順帶一提，那傢伙還有一個名叫不默的妹妹，源於‘苟有所懷，義不容默’。你呢？是誰給你取的這個名字？”
“不辭”二字雖看似平平無奇，但卻合乎平仄，讀起來頗有韻味，且與之相關的成語也有不少，如不辭辛勞，在所不辭，萬死不辭，川不辭盈，萬物作焉而不辭。
當然，齊雨自然不會花腦子去記上面這段一聽就很拗口的字句。但奈何他那堂姐會在閒來無事時，一次次向每一個見到的人炫耀自己的名字。因而縱有千般不願，最終，在歷時一整個童年的洗腦後，齊雨已經能面不改色地說出一大堆與之相關的字詞。
但時間回到現在，眼前這位李不辭小朋友猶豫地囁嚅了半天，卻只是憋出一個“是我娘給我取的。”
“那她為何會選擇這兩個字呢？”
李不辭低低地垂著頭，不敢直視齊雨灼灼的目光，他用小到幾乎聽不清的聲音說道：“……我爹在我沒出生前就拋棄了我和我娘，這事當時鬧了一陣，被唯一一個認字的老爺子知道了，說了句‘不辭而別’，所以我娘就隨手撿了打頭的倆字給我當名字用了。”
好好一名字的來源竟然是不辭而別！如此清奇的取名思路誰能想到啊！
當即，齊雨懷疑自己今天半夜睡不著都得爬起來狠狠扇自己一耳光，緊接著再罵一句我真該死啊！
他乾笑兩聲，只能生硬地岔開話題，“你有沒有自己想要做的事？”
“不知道。”李不辭茫然地搖了搖頭。
對於李不辭而言，“想做的事”應該是一個極為奢侈的概念。起碼，在一個人依舊需要為了爭一口吃的而和一條狗互相撕咬時，這一事情絕無任何可能出現。
“實話說，我個人還是覺得，在一個人尚不足以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麼前，就被他人斬釘截鐵地定下未來的路，是一種不太道德的事情。但是，我很喜歡你的名字。所以如果你真的決定跟著我混，我的確準備多和你說幾句。”
“啊？”李不辭顯然沒有聽懂這話的意思，但聽到齊雨此次似乎真的鬆了口，答應收了他後，小朋友顯而易見地激動起來，“您說，您說什麼我都會聽！”
“只不過在此之前，我需要提醒你，有一句話叫‘知識越多越危險’。所以，你確定要聽下去嗎？”
齊雨逐漸收斂起了臉上掛了一路的促狹笑意，轉而以一種嚴厲且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李不辭，似乎在心底對後者進行著隱秘的評估。
實話說，這些年之中，在這個連抽水馬桶都沒有的世界裡他早就受夠了。
他只覺得今生的自己就像是一隻倒黴的雞，不得不縮著脖子，絕望地混跡在一群鴨子之中，並時刻表現出一副自己的確很喜歡游泳的模樣。
否則他就會死，甚至死後的屍體還會被別的鴨子們做成噴香的鴨肉煲。
齊雨不明白自己為何會來這裡，若是真有一隻無形的黑手在操縱著這一切，它為何不選個對穿越一事樂見其成的傢伙？
所以有些話，自他來到這個世界後，已經憋在心底很久了。
這些話，他不曾和自己此生的父母說過，因為不管他的父母待他再怎麼好，出於忠君愛國的理念，他們作為大昭金字塔頂端兼秩序維護者，絕對不會容下自己腦海中這些駭世驚俗的念頭；
他也不曾將自己真正的心事和初一說過，即使他們是有著過命交情的朋友，但對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理解他想要的東西；
同樣，他也未曾和錢盈盈說過，雖然他很欣賞那小姑娘的手段，且對方的家族的確能給他提供自己所急需的助力，但他也知道，即使有過短暫的同路，自己和對方本質上並不是一類人。
可是此時此刻，在面對這個和或許此生再也無法見面的親友有著相同名字的小孩前，他突然發覺自己確實想再多傾訴一點，關於無人理解的孤獨，關於大而空泛的理想，關於無法示人的夢。
“我想聽！”李不辭鼓起勇氣大聲喊道，試圖向對方展現出自己的氣勢。
“好吧，那麼我也和你交個底吧！我呢，看當前這個世界不爽。所以我的願望是改變，我想要改變這目之所及乃至無法看到的一切。”
齊雨看著眼前的小孩，極輕地笑了一聲。
來這裡這麼久，這個世界早已徹底改變他了。他宛如一塊被波濤碾磨的礁石，雖外表依舊看著完好無損，但這表面的堅硬之下，卻滿是疲憊與無奈。
突然間，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自己分明都把眼前的小孩拐了回來，還搓了一頓。但直至此刻，齊雨卻連對方叫什麼都不太清楚。
“說起來，你的名字是什麼？雖說今天堂上一開始好像是介紹過你的名字，但那個時間點我應該在和盈盈他們說話，所以沒聽到。”
小孩子垂著頭，“我叫李不辭。”
“啊……不辭嗎？”齊雨愣住了。
一時間，他沒有繼續說哪怕一個字。齊雨只是直直地看著對方的臉，表情若有所思，似乎正沉浸在某段極遙遠的回憶中。
直至李不辭有些惴惴不安地出口詢問他是不是這個名字不好，齊雨這才緩過神來。
“這名字很好啊！主要是很久以前，我有個……朋友的名字也叫不辭。而她這一名字取自‘義不容辭’之典故。順帶一提，那傢伙還有一個名叫不默的妹妹，源於‘苟有所懷，義不容默’。你呢？是誰給你取的這個名字？”
“不辭”二字雖看似平平無奇，但卻合乎平仄，讀起來頗有韻味，且與之相關的成語也有不少，如不辭辛勞，在所不辭，萬死不辭，川不辭盈，萬物作焉而不辭。
當然，齊雨自然不會花腦子去記上面這段一聽就很拗口的字句。但奈何他那堂姐會在閒來無事時，一次次向每一個見到的人炫耀自己的名字。因而縱有千般不願，最終，在歷時一整個童年的洗腦後，齊雨已經能面不改色地說出一大堆與之相關的字詞。
但時間回到現在，眼前這位李不辭小朋友猶豫地囁嚅了半天，卻只是憋出一個“是我娘給我取的。”
“那她為何會選擇這兩個字呢？”
李不辭低低地垂著頭，不敢直視齊雨灼灼的目光，他用小到幾乎聽不清的聲音說道：“……我爹在我沒出生前就拋棄了我和我娘，這事當時鬧了一陣，被唯一一個認字的老爺子知道了，說了句‘不辭而別’，所以我娘就隨手撿了打頭的倆字給我當名字用了。”
好好一名字的來源竟然是不辭而別！如此清奇的取名思路誰能想到啊！
當即，齊雨懷疑自己今天半夜睡不著都得爬起來狠狠扇自己一耳光，緊接著再罵一句我真該死啊！
他乾笑兩聲，只能生硬地岔開話題，“你有沒有自己想要做的事？”
“不知道。”李不辭茫然地搖了搖頭。
對於李不辭而言，“想做的事”應該是一個極為奢侈的概念。起碼，在一個人依舊需要為了爭一口吃的而和一條狗互相撕咬時，這一事情絕無任何可能出現。
“實話說，我個人還是覺得，在一個人尚不足以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麼前，就被他人斬釘截鐵地定下未來的路，是一種不太道德的事情。但是，我很喜歡你的名字。所以如果你真的決定跟著我混，我的確準備多和你說幾句。”
“啊？”李不辭顯然沒有聽懂這話的意思，但聽到齊雨此次似乎真的鬆了口，答應收了他後，小朋友顯而易見地激動起來，“您說，您說什麼我都會聽！”
“只不過在此之前，我需要提醒你，有一句話叫‘知識越多越危險’。所以，你確定要聽下去嗎？”
齊雨逐漸收斂起了臉上掛了一路的促狹笑意，轉而以一種嚴厲且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李不辭，似乎在心底對後者進行著隱秘的評估。
實話說，這些年之中，在這個連抽水馬桶都沒有的世界裡他早就受夠了。
他只覺得今生的自己就像是一隻倒黴的雞，不得不縮著脖子，絕望地混跡在一群鴨子之中，並時刻表現出一副自己的確很喜歡游泳的模樣。
否則他就會死，甚至死後的屍體還會被別的鴨子們做成噴香的鴨肉煲。
齊雨不明白自己為何會來這裡，若是真有一隻無形的黑手在操縱著這一切，它為何不選個對穿越一事樂見其成的傢伙？
所以有些話，自他來到這個世界後，已經憋在心底很久了。
這些話，他不曾和自己此生的父母說過，因為不管他的父母待他再怎麼好，出於忠君愛國的理念，他們作為大昭金字塔頂端兼秩序維護者，絕對不會容下自己腦海中這些駭世驚俗的念頭；
他也不曾將自己真正的心事和初一說過，即使他們是有著過命交情的朋友，但對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理解他想要的東西；
同樣，他也未曾和錢盈盈說過，雖然他很欣賞那小姑娘的手段，且對方的家族的確能給他提供自己所急需的助力，但他也知道，即使有過短暫的同路，自己和對方本質上並不是一類人。
可是此時此刻，在面對這個和或許此生再也無法見面的親友有著相同名字的小孩前，他突然發覺自己確實想再多傾訴一點，關於無人理解的孤獨，關於大而空泛的理想，關於無法示人的夢。
“我想聽！”李不辭鼓起勇氣大聲喊道，試圖向對方展現出自己的氣勢。
“好吧，那麼我也和你交個底吧！我呢，看當前這個世界不爽。所以我的願望是改變，我想要改變這目之所及乃至無法看到的一切。”
齊雨看著眼前的小孩，極輕地笑了一聲。
來這裡這麼久，這個世界早已徹底改變他了。他宛如一塊被波濤碾磨的礁石，雖外表依舊看著完好無損，但這表面的堅硬之下，卻滿是疲憊與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