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未來

與章魚互相折磨了大半天以至於身心俱疲的嚴啟珏終於決定打道回府了。

天色已晚，夜空之中群星閃爍。

太和殿前，嚴啟珏停留在高高的石階之上，仰頭看向漫天清冷的星辰。

他有太多的問題想問，但是嚴啟珏清楚，不是每一個問題都能獲得他想要的答案。更多的時候，反倒是不知結局才稱得上一句幸運。

正如現在。

他與群星遙遙對望，星辰緘默不語。

群星像是默然的觀眾，它們散發出的微光冰冷、明亮卻又深邃。一顆顆星星彷彿九天之上一隻只冷漠的眼，它們不會輕易為人類的悲與喜所感動。而人類與它們之間的距離遠比想象中更加遙遠，真是一種無法逾越的孤獨。

佇立良久後，年輕的攝政低低嘆了口氣。

嚴啟珏忽然不知道自己這道死而復生的亡魂到底象徵著什麼，又究竟能做到什麼。

若是真的如那隻章魚所說的，全世界都來給他陪葬，那麼他到底該不該算世界毀滅的罪魁禍首？

這種甫一出場能夠困擾無數代人的存在主義哲學問題自然不是嚴啟珏一個專業技能明顯不對口的人能在短短几瞬想通的。

只是某種近乎本能的直覺此刻正一遍遍地告訴他，章魚並沒有說謊，但這種性格惡劣且總是喜歡胡言亂語的生物似乎的確隱瞞了什麼足以破局的關鍵信息。

可他對如何從章魚的嘴裡撬出什麼東西一事著實缺乏把握。

若是來軟的，這種生物到底有什麼好惡他一概不知，而他也不認為現在的世上有什麼寶物足以打動這種可以自由穿越時空的章魚。

若是要來硬的……即使把鋒利的鋼刀架在章魚們脖子上對他們而言都可謂是獎勵吧！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兩隻章魚一臉期待地鼓勵他砍一送一的糟糕場面……

儘管章魚們還保留著一定的剋制，或者說這兩隻莫名其妙的生物竟真的在努力把自己當成人類認真地活著，就連嚴啟珏對這份難以評價的執著都不禁產生了幾分欽佩。

但他也隱隱有種感覺——若是自己有意無意之中做出什麼事情，真正惹惱了這種不可控性極強的生物，想必章魚們則會毫不猶豫地脫下迄今為止還算乖乖披在身上的人皮，從而露出潛藏在其下的某種更可怕的形態。

雖然章魚們面對庾和時會露出一定程度的忌憚，但是他也不確定他們害怕的表情中到底有幾分真實？

非我族類，真是麻煩啊。

嚴啟珏默默收回了四散的思緒，繼續邁步向前。

一個低眉順目的小太監主動湊上前，只見他低低地彎著腰，手持一盞裝飾精美的小燈籠，恭敬地引嚴啟珏重新前往宮門口。

那道微弱的燈火只能照亮短短几步，卻無法照徹前路的漫漫黑暗。

空寂的漆黑中，燭火散發的光猶如一種誘惑的訊號，很快便吸引來了一眾圍繞著它盤旋的飛蛾。這些長著翅膀的可憐蟲如同迷失的靈魂，被眩目的光輝所迷惑，它們不顧一切地撲向燭光，想要從這短暫的火光中尋找溫暖和指引。殊不知，即使它們真的可以穿過阻攔的燈罩投身於火光之中，所能迎接只有毀滅的結局。

他莫名有些眩暈。

等嚴啟珏再次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地駛向京郊祁王府的方向，而嚴啟珏再也抵抗不住不斷上湧的睏意，他依靠著車壁，沉沉睡去。

此前接連幾個晚上，為了第一時間獲悉闞家堡之戰的新進展，他都在趙太后的眼皮子下夜宿偏殿，基本上沒有睡過哪怕一個安穩覺。因為幾乎每隔一兩個時辰，新的戰報就會傳入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