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許聽寧從衛生間出來,就躺在床上發呆,外面又下起了雨,彷彿又回到了她腳傷臥病在床的時候。

 那天她腳受傷,家裡除了秦美霜,還有一個親戚在。秦美霜很少跟人介紹許聽寧,越是有人在,她越喜歡冷著她,有時家裡來了遠房親戚,眼神不好的,還以為許聽寧是保姆。當然,更多的時候是不知道她的存在。

 對此許聽寧樂得自在。

 只是那天不湊巧,她磕到了腳腕,倒地那下動靜太大,一個女孩聞聲跑上了樓。

 霍小蕊學中醫,檢查完許聽寧的腳,又摸了摸她的脈,聽到張姐說她是霍涔的妻子,表情古怪了一下。

 要臥床和喝雞湯都是霍小蕊說的,她想那個時候,霍小蕊應該就已經號出了她的脈。

 至於為何不戳穿,她也不知道,也許是連遠房親戚都知道,霍涔並不想要孩子吧。

 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許聽寧刷起英語題。做卷子是她讓自己平靜的方法,從高三複讀那年開始,效果奇佳。

 許聽寧的復讀,對於所有人都是意外。她成績一直不錯,也非常穩定,可最後一門外語卻只考了62分。

 許鵲清比她還難過,剛出成績那三天幾乎滴水未進。

 與此同時,家裡的電話從未停過。這一年,許鵲清帶的班級成績格外好,學生報喜,家長感謝,校長也打來了電話,周邊學校已經發來了講座邀請,讓她準備演講的稿子。

 許鵲清撐著乾裂的唇,應付著所有人,掛了電話,卻捂著臉哭了。

 復讀的手續是許鵲清親自去辦理的,還在二中,全程沒有徵求許聽寧任何意見。

 許聽寧在復讀前的日子一直很沉默,直到高四開學的那天早上,她揹著書包準備出門,才跟許鵲清說了高考結束後的第一句話。

 她說:“媽,我這次不會再讓你失望了。”

 然而復讀這一年又發生了許多事,許聽寧覺得許鵲清一定是也察覺到她的狀態,所以給了她另一條路——藝考。

 許聽寧美術不錯,可那都是以前許鵲清按著她頭,逼著她學的。如果沒有外力逼迫,她連畫具都沒主動拿出來過。

 她一直認為美術是要當作藝術來追求的,如果沒有追求之心,那握著畫筆的每一刻都只會是一種折磨。

 可她也說過的,這次不會再讓老媽失望了。

 許鵲清早早幫她選了一所外省的綜合類大學,學校不錯,但是藝術類並不是強項,分數線不會很高。她這樣不穩定的成績在文化課生裡沒有優勢,放藝術生裡倒是可圈可點。

 所以說折磨,有時候也是另一種捷徑。

 許鵲清甚至幫她選好了設計專業,說這是基於她當下成績和未來發展的最好的選擇。

 那種感覺很像是包辦婚姻,門是門當戶對了,但心裡就是空落落的。

 許聽寧想要自由戀愛,她愛的是文學,整整高中三年都是衝著z大文學院去的。z大就在本市,她賴皮讓霍涔騎自行車,載著她去踩點過好幾次。

 後來她復讀,霍涔倒是去了她最愛的z大。他讀金融,追著文學院的校花,風光無限。

 這些事許聽寧當然想起來,都酸得不行,此刻她胃裡更像是臺洗衣機,攪著一桶陳年的醋,她扔下筆,捂著嘴衝進衛生間,吐了起來。

 昏天暗地,渾身無力,她還未體會到迎來生命的幸福,先迎來了孕吐。

 她拿起電話,想撥霍涔的號碼,想了想,又放下了,還不想跟他說。

 霍涔當晚沒回來,隔了一天才回來接她去醫院。

 坐上車,許聽寧得出結論:“看來我爸病得不重。”

 霍涔緩緩打著方向盤,和聲說:“剛回來比較忙,昨天真沒抽出空。”

 “感覺到了,晚上不回來都沒空跟我說。”她是有怨氣,這畢竟是在一個城市了,夫妻倆還各過各的,算怎麼回事。

 “太忙沒顧上,也怕你睡了。”

 沒有新意的藉口,說得也很隨意。

 許聽寧偏頭看了他半天,得出一個很膚淺的結論,找男人得找帥的,至少生氣的時候,賞心悅目的面容是會解氣的。

 她對霍涔生不起來氣,有些東西,兜了一圈再得到,體驗過失去,會分外珍惜,會分外包容。

 許聽寧輕輕籲出口氣:“你以後不回來給我發個信息,要不家裡人問起來我不知道怎麼說,昨天媽問了。”

 “好。”停了幾秒,霍涔說,“如果你想的話,我也可以安排你出來住。”

 他倆是有婚房的,房子是霍涔單身時候買的,裝修也都按他的喜好,不過他幾乎沒在裡面住過。他在別處還有房子,離公司更近,更方便。再之前,他喜歡住公司。老闆願意陪著加班,當然士氣大振,那批跟著他加班的,大多都成了高層,待遇福利優越。有人接受採訪,講述成為行業精英的經驗,除去個人奮鬥,也會講一句“跟對了老闆。”

 不過這些都是許聽寧從雜誌上看的,她沒去過霍涔的公司,就連所謂的婚房也沒去過。

 作為妥協他們結婚的唯一要求,霍涔的父母希望他們婚後回霍家同住三年,理由是為了和她培養感情。

 話是這麼說,但秦美霜處處找茬,也不知道是想培養何種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