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不在家 作品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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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霍二郎過來拜會,是正式投了拜帖的。

 無論阿疇抱著什麼心思,終歸是邀他同行一起過去燕京城,這對一尋常讀書人來說,已經是莫大的榮幸。

 人到了什麼時候犯不著和自己過不去,反正走一遭看一遭,哪怕知道這皇太孫殿下對自己心存提防和不滿,可……人家到底也沒說什麼,反而要給自己添彩的。

 是以霍二郎依禮投了拜帖,拜見了阿疇,並談起接下來行程安排,而阿疇倒也以禮相待。

 於是兩位郎君,各懷心思,客客氣氣,說起接下來的科考,也說起霍二郎的打算等等。

 阿疇甚至還和霍二郎聊了當今時政,諸如大昭稅賦,水路水運,以及摩尼教亂黨等。

 若這時間再早三兩個月,那時候霍二郎是舉人,而阿疇不過是一白身,霍二郎在阿疇面前自是可以高談闊論,暢所欲言,那是讀書人的傲氣。

 不過如今身份再是不同了,霍二郎為學子,阿疇卻是皇太孫,甚至極可能將來登得大寶,若是那樣,那便是他頂頭上司。

 這對於霍二郎來說,心間自然是百味雜陳。

 是以阿疇問他那些政見時,他是深思熟慮後,才小心作答,慎之又慎。

 如此一番,阿疇足足問了三五個問題後,霍二郎逐漸放開了,言談不若開始那般拘謹。

 阿疇卻突然道:“我聽聞二郎解試時的試賦題目正是稅賦,論前朝和今朝稅賦之優劣異同,傳聞二郎文章旁徵博引,鞭辟入裡,被考官稱為既有史才,又得墨妙。”

 霍二郎聽這話,忙起身,恭敬地道:“只是謬論罷了,說出來只怕惹殿下笑話。”

 阿疇抬眼,看著霍二郎道:“二郎倒也不必客氣,我今奉御旨回來汝城,一則接他們母子回去皇城,二則也是想梳理水運稅賦,二郎若有高見,儘可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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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疇送別了霍二郎回去後院時,已經是晌午時候,要用午膳了。

 他一回後院,那穗兒便迎了來,先是說起今日有人送禮的事,阿疇聽著,沒什麼表情道:“讓楚山處置就是了。”

 穗兒:“哦,還有……剛才大娘子問了幾l次,要等著殿下,大娘子還不曾用膳,自己在屋裡呢。”

 阿疇:“讓廚下備好膳食。”

 穗兒忙道:“是。”

 阿疇又道:“我記得今日早間的膳單,要廚下做了燒骨,幹蒸雞,還要做糟鰣魚,可曾做了?”

 穗兒道:“做了。”

 阿疇微頷首,便撩袍進去房中了。

 這燒骨和糟鰣魚是晨間時候希錦唸叨著的,還說那燒骨一定要油炸得香噴噴,她饞這一口。

 他邁步進去房中,卻見房中並無動靜,繞過那屏風時,便看希錦正斜靠在榻上,一頭烏髮繞在發頂鬆散地挽成一個髻,裡面著了軟綢子水紅裹肚,外面隨意披了蔥綠織錦的斜襟旋襖,倒是襯得那雪白肌膚明珠生暈,猶如瑩光美玉。

 阿疇見此,黑眸顏色轉深。

 恰此時,希錦口中卻是發出嘟噥聲,也不知道在低聲埋怨著什麼。

 阿疇想著她就要醒來了,況且晚膳時候,也該用膳了,恰見旁邊一抹桃紅綾汗巾,他便隨手拿了起來,想著逗逗她。

 誰知道剛拿起那汗巾,就聽希錦低聲嘟噥著,卻是道:“二郎,霍……二郎……”

 阿疇的動作便頓了下。

 他捏著那汗巾,緩慢地抬眼看過去。

 希錦卻是蹙著眉,輕輕擺了擺那纖腰兒,紅唇微張,口中喃喃地道;“二郎,不頂用……別跑,讓我看看……”

 阿疇面上的溫柔便凝成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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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錦在夢裡好一番忙碌,又是追錦書,又是怨二郎,等好不容易醒來,還是覺得身上疲乏。

 待她睜開眼,卻見屏風橫遮,床帷低垂,一抹溫煦的暖陽灑在下來。

 她清楚看到自家郎君那絕豔到讓人窒息的面龐。

 那雙黑眸幽沉沉的,竟彷彿在那無邊地獄中的鬼魅一般。

 希錦唬了一跳,下意識一個哆嗦:“你——”

 這是怎麼了,鬼附身了?

 阿疇沒有任何表情,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希錦。

 希錦嘴唇動了動:“怎,怎麼了?”

 天塌了?

 阿疇緩慢地收回目光,修長羽睫垂下,之後才道:“沒什麼。”

 希錦打量了他好幾l眼:“別告訴我你根本不是什麼皇太孫……”

 總覺得出天大事了,該不會其實都是假的吧,然後他被人家官家趕出家門,夫妻兩個又趕緊跑過去為了那六重緯奔忙,求爺爺告奶奶的。

 阿疇聲音很平:“不是。”

 希錦輕舒了口氣:“這就好,這就好。”

 一時想起剛才那夢,可真是累壞了,醒來又看到阿疇這張家破人亡的臉,她也是沒什麼興致,很有些鬱郁地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不是說見客人嗎?”

 阿疇:“都這會兒了,客人早走了。”

 希錦:“哦……”

 她隨口道:“是什麼客人,怎麼不留飯?”

 阿疇:“……”

 他看了她很長很長的一眼,看著她那彷彿很不經意的

 樣子。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氣自己的。

 當下他也就道:“留飯?那也行,我馬上派人追回來,那就一起用吧。”

 希錦這會兒也感覺到他那語氣不對,怎麼就跟賭氣一樣呢?

 自己還沒和他惱,他倒是和自己使性子了?

 她莫名看過去,那黑漆漆的眸底看不出什麼情緒,實在是有些不對。

 當下便問:“你到底怎麼了?”

 阿疇悶悶的:“沒什麼,等會午膳有油炸燒骨,還有幾l樣新鮮小菜,你不是念叨著吃嗎?”

 希錦一聽有吃的,便道:“哦,那先用晚膳吧,我還真有些餓了。”

 本來其實是急得要命,恨不得揪著他衣領子逼問,不過睡了這麼一覺,又做了亂七八糟的夢,現在倒是心平氣和了。

 既然他回來用午膳,那也不急在一時,著急催他也沒用,還不如從長計議,等會用過午膳,她軟聲細語哄著,試探下話風到底是什麼意思。

 男人總歸跑不掉的,但是她太急,反而弄巧成拙。

 當下便下床,誰知道腳在床底下滾凳那裡左右尋覓,卻只有一隻,竟是死活不見另一隻。

 一時問道:“鞋呢,我的鞋呢?”

 阿疇一眼看過去,卻見另一隻繡鞋就躺在滾凳後面的角落,繡鞋旁是一織錦的繡包,隱約可以看出裡面裝著女工指針等物。

 那針指顯然是以前希錦用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