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我們的赤雷，長大了啊
因為他們太弱了。
對於他永恆的生命而言，他們的存在只是曇花一現。
他害怕他們走近了他，卻又再次離他而去！所以，他只要好好的守護這群笨蛋們，就是他未來一生中所有的意義！
墨蓮靜靜閉著眼眸感受著赤雷心底的波動，心下微痛，也有無盡的苦澀。
混元界也再一次迎來了毀滅性的災難，無論是哪一個空間中都是止不住的劇烈震盪，猛烈的罡風在界內不斷縱橫，無數的靈藥、靈植們都被土壤掩埋。
每一個混元界中的人和獸獸們似乎都能聽到赤雷那苦澀的悲鳴，直直鑽入每一個人和獸獸的骨髓中。
他們沒有躲避和掙扎，靜靜接受著這份洗禮！
似乎這樣就能分擔他的無助，分擔他的悲慟，分擔他的哀傷。
墨蓮睜開眼，卷席天地的風沙碎石充斥著她的眼眸，一道道粗壯的天雷連通著天地，震耳聵聾的轟鳴聲充斥著每混元界內的每一個角落，雷霆若刃，似乎想將一切都碾滅，想將所有都摧毀！
她就這樣靜靜看著那在風暴雷霆中心苦苦掙扎的身影，他雙目緋紅，失去了所有的晶亮和透著，是有深深的痛和恨！
他瘋狂的撕扯著自己的髮絲，似乎想以此來宣洩那久積的悲涼。
這種迸射的黑暗，好似一個旋渦就要將他吞噬。
墨蓮忍不住輕輕一嘆，邁開腳步向他靠近。
土塊和碎石以迅猛的速度撞擊到她的身上，她卻不閃不躲，明明幾步路的距離，在所有人的眼中竟然猶如走了一個世紀般的遙遠。
這是她走進他靈魂的距離。
站定在他的身邊，她輕輕捧住他緊繃的臉龐，最後將他顫抖著的，僵硬的，冰冷的，恐慌的身軀抱入了自己的懷中。
她的手，輕柔的撫摸著他髮絲，在他耳邊呢喃：“別怕，我永遠都在。”
隨著她話語一落，不遠處也在承受著暴虐的混沌之力的眾人也異口同聲的震吼道：“對！別怕！我們都在！”
隨即而來的，是數萬神獸的引天長鳴！
所有的聲音匯合成為一股堅定的力量，天地為之一蕩！
這發自靈魂的呼喚，重重撞擊著他的靈魂。
一遍遍，一聲聲，經久不歇。
在轟鳴的雷霆襯托之下，這呼喚之意竟然別樣的清晰。
在赤雷的耳中，這就是最優美動人的天籟。
一點點，剝離著他心底的冰寒。
春暖花開。
在墨蓮的懷中，聞著她淡雅自然的清香，感受著她溫暖輕柔的懷抱，他微微一笑。
這抹笑意，好似有萬千的光華凝聚其中，霸道的奪走了所有的光彩，璀璨動人！
那緋紅色的眼瞳中竟然落下一滴晶瑩的淚來，隨即轉瞬沒入她瘦弱肩膀的衣袍之中，消失不見。
墨蓮緊了緊手中的力度，頓了頓，有幾分誘哄的溫柔道：“他如果看到這樣的你，會難過的。”
沒有指名道姓，但兩人都知道這個他是何人。
他就是混元界的煉製者，以煉器才華冠絕整個穹蒼的鳳族煉器師——鳳無名！
鳳無名本來只是鳳族中一個小小的孤兒，甚至沒有自己的名字，憑藉著那鬼斧神工的煉器之術讓所有人驚豔敬佩臣服！
對於鳳無名無論是下界還是上界都流傳這無數的傳說，有人說鳳無名是絕世罕有的修煉奇才，有人說鳳無名是天資愚鈍的廢物，還有人說，鳳無名其實是傳說中的玄靈聖體！
但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鳳無名的煉器之才！
傳說中，鳳無名各種品階的幻器煉製起來都是信手拈來，猶如探囊取物一般簡單！甚至還煉製出過靈魂幻器！
只是，聽說鳳無名在煉製出讓他最為滿意的一件幻器後就再也沒有煉製別的幻器，對於這件絕世幻器，無數人嚮往渴望，卻未能得之一見。
漸漸，這件鳳無名的封山之作也和鳳無名一樣，變成了傳說中的存在。
但墨蓮知道，這件幻器就是混元界。
墨蓮的話赤雷剛剛放鬆下來的身軀再次一僵！
她拍了拍他的背脊，輕輕嘆了口氣，道：“這是晝殛告訴我的……我知道……那個最後殺死鳳無名的人，就是晝殛。”
墨蓮曾經問過晝殛，為何赤雷對他如此怨恨，彷彿好像想將他碎屍萬段一般，晝殛只是笑了笑對她道：因為我殺了他以前的主人，因為我殺了鳳無名。
墨蓮當時驚訝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卻沒有過問什麼，她也拿捏不準晝殛話語中的真假。
只是此時此刻赤雷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這無邊無際的沉默也默認了她的猜測，事實竟然真是如此。
其實當赤雷再次看到晝殛的瞬間，雖然外表完全不一樣，他還是從那種驚人的氣勢上感受到，他就是那個手持黃金長劍的男子！
那種怒火足以吞噬掉他所有的神智，可是那時的晝殛已經是墨蓮的本命契約者。
一個本命契約者，一個靈魂契約者！
他們竟然再次在一個人的身邊重逢，只是赤雷無法對他進行復仇，一是因為她，一是因為自己的弱小。
漸漸相處下來，看著他對她的好，他也說不出自己是一種怎樣的心情面對他。
但，現在過去的傷口就這樣血淋淋的撕裂開來，如何能不痛，不恨？
墨蓮摸了摸他有些凌亂的秀髮，緩緩道，“能跟我說一說他的故事麼？”
赤雷沉默了片刻，艱難的點了點頭，好似敘述著一個讓人心暖的故事傳說一般，黯啞的嗓音委婉道來。
“我的主人，是一個驚才絕世的玄靈聖體，他不但修煉天賦奇高，還有這讓整個穹蒼都為之傾倒的絕世美貌，主人自身的存在，簡直就是一個奇蹟！
但主人卻是一個非常低調的人，他從自己的師傅那裡繼承了衣缽，卻無意做一個驚天動地的絕世大能，而是全心全意的投入在煉器之上。
玄靈聖體的得天獨厚讓他能自由的煉製出自己想要的一切，知道最後，他好不容易煉製出了我。
當時的我懵懵懂懂中只覺得主人是最讓我依賴的存在，他能聽到我的心聲，而我也能和他交流。
我單純的覺得，那種感覺非常非常的溫暖，讓我依賴眷戀。
主人說，我有著無限成長的可能。所以，煉製出我之後，他再也沒有煉製別的幻器，而是全心全意的培養我。
我也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一日日的成長，那十種的元素之力也能任意的為我所使用！
主人說，因為我是天地之中獨一無二的混元界……”
墨蓮聽著赤雷略帶興奮的語氣就知道，他是多麼的依戀鳳無名，這種濡沫之情，好似鳳無名就是他的父親一般。
她靜靜的聽著，忽然間，赤雷的語氣一轉，陰冷的道：“可是！可是那個男人卻奪走了我的一切！他殺了我的主人！我曾經發誓一定要手刃仇人，但為什麼，為什麼他要是你的本命契約者，我真的……真的好迷惘……”
墨蓮淡淡的嘆了口氣，下定決心將赤雷從懷中推出，冷冷的注視著她，那專注而又犀利的目光，帶著兩分冷漠的絕情，緩緩道：“事實真是如此嗎？你難道還要繼續逃避下去嗎？”
赤雷心中一痛，隱隱眼中再次浮現出緋紅和瘋狂的神色，墨蓮目光一沉，甩手一巴掌狠狠的落在了赤雷的臉上。
那精緻卻帶著兩分猙獰的面孔上瞬間浮現了一道緋紅色的巴掌印，隨之而來的，是墨蓮帶著兩分失望的話語：“你太讓我失望了！赤雷！一個人無論過去如何，最重要的是，有面對未來的決心和毅力，如果你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又如何獨自面對風浪！”
墨蓮的一巴掌打得赤雷瞬間呆滯，也讓一旁所有的人目瞪口呆！
每一個人都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好似那一巴是落在自己的臉上一般，生疼生疼。
“他的死不是你的錯，不是晝殛的錯，而是因為天理！是因為天道！”墨蓮怒吼，清冷憤怒的聲音猶如一把鋒利的寶劍，直直刺入赤雷腐爛的心臟之中，將那一堆糜爛的血肉狠狠挖除！
她知道這樣會痛，可是不痛就永遠都不會好！
絲毫不給赤雷反應的機會，墨蓮再次一巴掌甩在了赤雷的另一邊完好的臉頰之上，有一個巴掌印浮現，竟然格外的對稱。
眾人再次吞了吞口水，悄悄後退了兩步。
從上次的拜爾到赤雷，他們的小姐怎麼越來越暴力了！
只不過，這巴掌實在太厲害了，看混元界中的雷停了，風停了，地震也停了，挺好的。
墨蓮面容端重，凝視著晝殛的雙眸，一字一頓，鏗鏘有力道：“赤雷，你是這個混元界的界靈，也是混元界的天道，天道於世人，威嚴如獄，天道於眾生，萬物平等，天道之下，眾生為聖，亦為芻狗，你可懂？”
赤雷心下巨震，墨蓮的話猶如雷霆灌入他的耳中，他的靈魂之中。
可是，他卻無法相信這一切都來的如此突然！
所以，他需要一個寄託，一個讓他走下去的寄託，無論是恨也好，愛也好！
否則，在鳳無名死去的瞬間，他相信他也會就此一蹶不振！
忽然，晝殛那冰冷的眼神再次在他的眼前浮現，寧靜冷漠中，包含著一絲包容和諒解。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
鳳無名的實力就算足以笑傲天下，足以與天道抗衡，足以毀天滅地，可是他依舊是眾生中的一個。
蒼茫大道，又有誰能夠逃脫這生與死的循環？
赤雷心下悲痛，心中波濤洶湧，舉世無雙的容顏上依舊是一片深沉的冷凝，卻別過臉龐，不讓墨蓮看到他的脆弱。
墨蓮看著他微顫的柔弱肩膀，心中微痛，卻還是笑了笑，繼續解釋道：“你可知道，為何你是這混元界之主，混元界之道，混元界卻還是有不同於你意料之中的變幻？”
赤雷皺眉，眼中的淚蓄積，輕輕攥緊拳頭。
“大千世界，形形色色，林林總總，千千萬萬，虛虛實實，每個人，或強或弱，都只是蒼茫穹宇中的一粒塵埃，或尊或卑，都只是無情光陰中的一個投影……”
墨蓮收回視線，將目光落在被毀得徹底的混元界之中。
碎落的大地，枯竭的靈泉，獨有一份古老的蒼涼。
“……驚世大能，浮游小民，每個存在都獨一無二，舉世無雙，他們以己之力，改變著世界，推動著歷史的齒輪不斷前行……”
她動人的嗓音猶如輕輕撥動的琴絃，將他的思緒帶入了一片風雲變幻的境界之中。
“……但在天道之下，無論是你是驚才絕豔，平庸無奇，總有一天都會淹沒在天道和歲月的洪流之中……”
赤雷的靈魂，在這禮讚般的詩篇中，一次又一次浮動。
“這就是天道……不仁亦仁愛，大惡亦大善。”
一滴清淺的淚，順著他的臉頰落下，在淡淡光輝中，反射出琉璃般的光澤。
“這就是天道……偏袒亦平等，殘酷亦慈悲。”
赤雷緩緩睜開眼眸，跟隨著墨蓮的話語一字一頓的呢喃起來，“不仁亦仁愛，大惡亦大善，偏袒亦平等，殘酷亦慈悲……”
心境的明悟，重新點燃那一雙澄淨泓邃的眼眸，那無極的星空中，交織著無數混沌的天道之力。
“天道之威……眾生平等……”
“……不仁亦仁愛……”
“……不仁亦仁愛……”
“……大惡亦大善……”
“……偏袒亦平等……”
“……殘酷亦慈悲……”
……
聽著耳邊那不斷重複的聲音越來越堅定，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恢弘，墨蓮鬆了口氣，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動人心魄的微笑。
萬界之上的晝殛也微微笑了笑，她的蓮兒，實在是聰慧到讓他側目！
她果然是上天賜予他的，一輩子的珍寶。
墨蓮面容含笑，靜靜佇立在一旁，清淺柔和的光芒，點綴她那一雙深邃莫測卻又純粹通透的眸子，靜謐安好好似天地初開就已然傲然而立的頑石一般。
她見證歲月滄桑，所以恬靜淡然，她經歷生死輪迴，所以不悲不喜。
墨蓮的話，讓混元界中的所有人都沉浸在了一種玄妙的境界之中，心中的感悟隨著她婉轉動人的話語好似水紋一樣盪漾而開，不深刻，不劇烈，輕柔卻沉穩的刻畫在每一個人的心底。
所有人的心境似乎都在瞬間的到了提升！
一種前所未有的明悟從心底頓然而起。
墨蓮呼出一口濁氣，輕輕閉上雙眸，眼中不斷交替浮現過繁雜的景象，最後都在漸漸融合在一起。
靈臺出奇的空靈，一種繁雜卻簡單的氣息不斷在靈魂中迴旋。
生之道，死之道，生亦為死，死亦為生，生生死死，生死之道，輪迴之道……
墨蓮怎麼也沒想到，對赤雷的一番話竟然會無意中打開自己心底那一隻禁錮的枷鎖，從而得到了另一番領悟。
一顆細小的種子在她的心底種下，漸漸萌發。
不知道過了多久，所有人都沉浸在這難得的明悟之中，卻聽到赤雷緩緩道：“好，本尊知道了。”
墨蓮睜開瀲灩的雙眸，靜靜凝視著眼前愈益俊美的少年，眸光中有著毫不遮掩的驚豔和讚賞！
彷彿一夜之間蛻變了一般，少年的身軀挺拔若松，九色迷離的長髮綻放出神聖的光暈，斜飛入鬢的劍眉輕輕舒展，星空般奪目的緋紅色眼眸，凝住了一種掌握乾坤的氣魄，精緻的五官線條，剛硬俊朗中透著一股妖異的絕色美豔，風華絕代，遺世而獨立！
現在的他，散發著一種足以讓所有人都為之迷醉的光輝！
墨蓮微微一笑，眼中有一股溫和的暖意，感嘆道：“我們的赤雷，長大了啊……”
聽到這樣輕柔的感嘆，除了赤雷臉色漆黑之中透著兩個明顯的，紅彤彤的巴掌印，有些意外的扭曲之外，所有人都笑意岑岑，暖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