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翎 作品

第 65 章 這醫館的東家究竟...

 除了薛大夫聲名在外,景和堂的其他大夫醫術其實也不差。因此,就算薛大夫今日已經停診,醫館內仍有不少病患正在看病抓藥。

 少年那一嗓子,引得許多人側目看去。

 有夥計上前攔他,好聲好氣解釋:“夏侯公子,我們薛大夫今日已經停診了,看不了病。您還是先去初診……”

 “少拿你那破規矩來壓我。”少年斥罵道,“我就沒聽過哪裡的醫館有這種規矩,我倒要看看,那薛大夫究竟是多麼不可多得的神醫,竟比那京城的御醫還難見?!”

 他這話說得不好聽,但也是有些道理的。

 莫說是在這江陵府城,就是放眼整個中原地區,也從沒見過哪家醫館是以這等方式運作。雖然大夥都明白,那是因為等待薛大夫醫治病患太多,不這樣做,許多真正需要救治的病患排隊數日乃至數月,恐怕都見不到大夫。

 可站在個人立場,誰來醫館不是為了治病,這看病方式未免讓人心頭不痛快。

 大堂內的病患一時間也竊竊私語起來。

 出面攔住少年那夥計年紀尚輕,哪裡懂得該如何應對這等場面。他一時啞然無措,少年冷哼一聲,繼續道:“要我看,那位薛大夫恐怕也名不副實吧?”

 “諸位好生想想,這景和堂才開張多久,若不是靠著薛大夫的名氣,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在江陵府聲名鵲起。可偏偏薛大夫每日只看診兩個時辰,還要弄個什麼初診不準就是靠著初診,將棘手的病患篩除罷了!”

 這種時候才能看出,這夏侯家的小少爺的確是讀過書的。

 哪怕是在這種情景下,他說話依舊條理清晰,內容暫且不論,就憑那不慌不忙的姿態,便足夠令人信服。

 “是有道理啊,上回那城東送貨的葛二摔了一跤,疼得站都站不起來,可初診過後愣是沒讓他見薛大夫。”

 “還有那城西的王婆婆,咳嗽得那樣厲害,也沒能見著薛大夫呢。”

 “可景和堂不是說,薛大夫先前還治好了腦瘍嗎,不可能醫術不好吧?”

 “但話又說回來,也沒人見過那被治好了的腦瘍病患吧,誰知道究竟有沒有這人?”

 眾人議論紛紛,提出質疑的人也越來越多,醫館二樓,管事的神情卻沒什麼變化。

 他朝二人歉疚一笑,低聲道了句“先失陪了”,轉身朝樓下走去。

 賀枕書與裴長臨對視一眼,正猶豫著,聽見老者的聲音從屋內傳來:“還在外頭愣著做什麼,不看病了?”

 裴長臨捏了捏賀枕書的手,牽著他掀開幕簾進了屋。

 樓下議論聲大,哪怕他們在二樓也聽得清清楚楚,這診室房門敞開著,自然也是聽得見的。但薛大夫只是不緊不慢吸著菸袋,似乎沒怎麼受到那些議論的影響。

 屋內瀰漫著菸草氣,裴長臨素來受不了這味道,剛踏進來,便偏頭輕輕咳嗽兩聲。

 老者動作微頓,打眼朝他看了一眼,默默放下了手上的煙桿。

 他低頭按熄菸袋,一邊悠悠道:“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賀枕書陪著裴長臨在桌邊坐下,聽言卻有些莫名:“為何要後悔?”

 老者一笑:“樓下那些人的話你們也聽到了,不怕我真是個騙子?”

 賀枕書:“……”

 樓下的議論聲漸漸小了些,或許是那管事的下去說了什麼,將場面控制住了。老者將熄滅的菸袋扔去一邊,身子依舊沒骨頭似的倚在榻上,像是在等待二人的回答。

 賀枕書認真道:“我相信薛大夫不是那樣的人。”

 “當真?”老者語調慢慢悠悠,“小公子,我觀你相公這氣色,怕是心力有損,久病纏身之相。像他這麼棘手的病情,無論是用藥還是醫治,都要格外小心。若是遇到個庸醫,非但治不好,反倒更會損害身體。”

 老者偏了偏頭,似笑非笑地嚇唬他們:“你們不怕?”

 賀枕書還從沒見過哪個大夫一上這些的,但他神色未改,繼續道:“薛大夫能一眼就看出我夫君的病因,怎麼可能是庸醫?”

 老者不答。

 他的視線在二人身上打量片刻,又問:“聽說你們中午就來了醫館,為何那時沒有報上來意?”

 賀枕書如實道:“那時門外已有病患排隊,我們不想佔了別人看病的機會。”

 “結果就險些被拒之門外?”薛大夫眉梢一揚,輕笑,“兩個傻小子,你們可知道,心力相關的病症,在景和堂向來都是拿急號的。”

 景和堂的急號是無需排隊的,而能拿急號的病症不多,心臟上的毛病,便是其中之一。

 這類毛病可輕可重,病情嚴重的人,每一次發病都是性命攸關。

 所以,就算沒有白蘞的推薦,就算他們今日錯過了看診的時間,只要在初診被診出是心力相關的病症,都是可以直接見到薛大夫的。

 這才是薛大夫這會兒答應見他們的原因。

 賀枕書啞然:“我們不知道……”

 “這的確是個問題。”老者點點頭,“回頭我就讓他們列個牌子,將可以拿急號的病情公佈出去,省得總有些人犯傻。”

 他說著,朝窗外看了眼。

 他手邊的窗臺正對著大堂,窗戶虛掩著,隱約能聽見樓下傳來的吵鬧聲。

 賀枕書若有所思地偏了偏頭。

 “行了,小公子先出去吧,我替你夫君看看。”老者說著,視線落到兩人交握的手上,眼中笑意更深,“老頭子是個大夫,吃不了人,不用這麼擔心。”

 賀枕書這才意識到他的手一直被裴長臨抓著,連忙抽出了手。

 “我、我去外面等你!”他紅著臉說了這麼一句,慌慌張張離開了診室。

 走出診室後,才注意到診室外立了塊牌子,上頭寫著:“陪診請在門外等候。”

 賀枕書:“……”

 難怪剛才薛大夫看他的眼神那麼奇怪。

 他們好傻。.

 裴長臨被留在了診室,房門隨後也被合上。賀枕書聽不見屋內的動靜,靠在護欄邊,又往樓下看去。

 樓下的吵鬧已經平息了不少,但仍圍著不少人,那夏侯小少爺被幾名夥計模樣的人圍在中間,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管事的站在他面前,不緊不慢地說:“清者自清,薛大夫的醫術如何,諸位試過自有評判。但既然來了我景和堂,就要守我景和堂的規矩。夏侯公子若不想繼續在我景和堂看病,大可另尋高明,在下絕不阻攔。可公子若再胡鬧下去,就莫怪在下報官了。”

 他語氣是一貫的心平氣和,態度不卑不亢,卻隱隱透著威懾。

 周遭的議論聲悄然止了,就連少年也只是站在原地冷眼瞪著他,沒再多言。

 不,是不敢。

 大堂內的眾人不知實情,賀枕書在二樓卻看得真切。那少年被幾名夥計輕輕搭著肩膀,看似只是被人攔住,實際卻是受制於人,動彈不得。

 那幾名夥計,竟都是會功夫的。

 這醫館的東家究竟是何方高人???

 夏侯珣在家中自幼受寵,長到現在,還從沒有受過這種委屈。

 他胸膛劇烈起伏,想張口罵人,卻又心生怯意。

 眼前那管事的話音平靜,可眼底明明白白透著攝人的冷意,哪還有半分溫和的模樣。而圍在他身邊這幾個夥計力氣也大得驚人,這麼輕輕把手搭在他肩上,卻好似百斤重量加身,稍動一下都可能直接掰斷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