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川黛 作品

能棲杏梁(九)

 沈棲張了張口,小聲說:“什麼貞操啊。”

 “不想離婚了?”

 沈棲抿抿唇,把聲音放得更低:“您又不許。”

 “不然呢,想得美你。”

 “您快出去,我要換衣服了。”

 梁喑走到窗邊一把扯開窗簾,背對著他說:“我不看你,放心換。”

 沈棲被窗外景色驚了一瞬,無邊無際的海面捲起白浪,像一閃而逝的雪。

 他想也沒想跳下床,還沒站穩就被人攔腰抱起來。

 “鞋也不穿,又欠揍是不是。”

 沈棲幾乎是坐在他手臂上,頓時緊張地腰都僵了,語無倫次地讓他放自己下來,“我忘了……您先……我去穿鞋。”

 梁喑把他放回床上,慢條斯理地定時:“給你五分鐘,把衣服穿完帶你出去吃飯。”

 沈棲盯著他在窗沿一點一點的指尖,連忙低頭解自己的襯衫釦子。

 他起得最晚,整條船上只有他還沒吃早飯。

 梁喑有公事要處理,回了趟房間接電話。

 沈棲出餐廳的時候遇見Anne,她換了身溫柔的白色毛衣配大紅色的毛呢裙子,看起來熱烈又美豔。

 “你一個人來吃飯?梁喑呢?”

 沈棲:“您找他有事麼?”

 “沒什麼事。”Anne看了眼他空蕩蕩的手指,若有所思地笑了聲:“只是好奇你有什麼通天的本領,能把他迷成那樣。”

 初冬風涼,大家都在艙內玩樂。

 唱歌遊戲紙牌麻將桌球,沈棲沒玩過這些娛樂項目,路過時探頭看了一眼,Anne正巧推了跟前的牌面,笑意盈盈地說贏了。

 陳亦洲問他,你覺得Anne和梁喑配麼?他覺得配的,這樣的人更適合梁喑,更有共同話題,更明白對方的想法。

 他總是猜不透梁喑想什麼,想要什麼。

 他面對梁喑的時候總是很無措,很容易就失去思考能力、失去邏輯思維,一次又一次被他逗得無所適從。

 “想去玩?”梁喑辦完事出來,順手牽著他往裡走,沒等他拒絕就帶到了檯球桌前,要了一根球杆遞給他。

 “會打麼?”

 在場的幾個年輕男人都是生面孔,見梁喑進來紛紛打招呼。

 “梁先生,我不會玩。”沈棲把球杆還給他,低聲說:“算了吧。”

 “我教你,想不想學?”梁喑解開袖口的扣子挽起來。

 幾人笑著打趣:“小梁總別為難人家,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學什麼都快。”

 沈棲眉角微微一動,說:“不為難,我學東西也快。”

 “那好好學。”梁喑莞爾低笑,在他耳邊補了句:“這麼多人看著,別讓我丟人。”

 沈棲忽然覺得心被刺了一下,微微抿緊了唇沒開口。

 梁喑握著他的手找好握杆位置,“兩腳分開與肩同寬,左腳往前半步。”

 沈棲屏住呼吸跟著他的指令調整動作,肩胯微微向右轉了幾寸,架好左手將球杆壓在指背上。

 “腰壓低,看著球杆和球找到進球線……”

 沈棲幾乎聽不清梁喑在說什麼,他所有的注意力全在握著他的那隻手以及幾乎籠罩在他身後的懷抱上,掌心不斷沁出潮意,連帶著呼吸也開始變亂。

 他放慢呼吸,盡力找回冷靜和專注,卻一次次被耳邊極近的呼吸和沙啞嗓音奪走注意力。

 架在桌上的手臂發酸,腰也開始發酸,他幾乎要握不緊球杆,不自覺地把身子放得很低試圖逃離這種如芒在背的壓迫感。

 “腰別這麼塌,放鬆。”梁喑空出一隻手,在他腰上勾了下,“用上半身趴下來,手臂用力。”

 沈棲額角幾乎要滲出汗來,指尖微微動了動,“啪”一聲,被梁喑帶著擊中了一顆球。

 “學會了麼?”梁喑鬆開手,撤開身子離他半步遠。

 沈棲完全沒有學會,但又不想再讓他教學一次,只好硬著頭皮點頭:“學會了。”

 “打一杆我看看,打得好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梁喑不動聲色捻了捻指尖,有些留戀教學他的愉悅,可惜時效很短。

 “什麼都可以嗎?”

 梁喑靠在他耳邊,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警告:“離婚這條兒不行。”

 “……哦。”他又沒有要離婚。

 沈棲輕吸了口氣,在心裡回憶他剛剛的教學過程,刨除曖昧距離和溫度,精煉出重點,分開雙腿與肩同寬,微微塌下腰半身趴在球桌上,左手搭橋,找到進球線。

 啪。

 一球落袋。

 梁喑眼神還在沈棲那截兒細軟的腰和筆直的雙腿上,瞥見進球時先是愣了一瞬,接著才哭笑不得,沈棲說自己學東西快是真沒誇大也沒撒謊。

 他確實聰明得有點離譜了。

 沈棲握著球杆看梁喑,微抬下頜,眼底全是連自己都沒發覺的嬌橫:“梁先生,我讓你丟人了嗎?”

 -

 兩人在船上待了兩天,落地時沈棲才有腳踏實地的感覺。

 決賽在週六舉行,沈棲忙得不可開交,回家的時間一天比一天晚。

 梁喑三天兩頭見不著他人,忍得一肚子火氣。

 紅蕊笑說:“您自己辦的比賽,還怨人努力,不努力能拿獎麼?”

 何阿姨看沈棲萎靡的樣子,又心疼又好笑:“你怎麼累成這樣,吃飯還看書,歇會兒眼吧,看看這眼睛紅的。”

 沈棲一邊翻頁,一邊抽空回答:“不累。”

 “還不累呢,瞧瞧這臉白的,你到底看的什麼書呀。”

 沈棲嚥下嘴裡的東西,抬起頭衝她笑笑:“生物課題,我要明天要去決賽,獎金有好多錢呢。”

 “你還缺錢呀。”

 沈棲歪頭笑笑:“我不要梁先生的錢,我能養自己,而且……”

 這個比賽對他不僅只是一個比賽。

 沈棲賽前一晚有點失眠,進賽場的時候忍不住打了兩個長長的呵欠。

 宗明還拄著拐,身殘志堅地望著比賽大樓暢想:“我有預感咱們今天能拿獎,晚上去慶祝一下?你倆都不許拒絕啊!”

 沈棲拗不過他,只好答應。

 決賽比想象中難,結束時選手們都湊在一起相互討論。

 沈棲有點低血糖,從口袋裡掏了顆牛奶糖撕開咬進嘴裡,宗明半死不活地和他伸手:“吃什麼呢,也給我一個,我快虛了。”

 沈棲給他分了一個,看林封也伸手就也給了一個。

 宗明含著糖,含糊不清地開香檳,“你們說明天領獎我穿什麼?要穿個正式點兒的西裝嗎?梁老闆會親自來給我們頒獎嗎?”

 沈棲說:“不會,他最近沒空。”

 “哦,也是,老闆都很忙,何況是這麼大的老闆。”宗明唸叨半天,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啊,你怎麼知道他最近沒空?你們……”

 沈棲一時沒過腦子,被他逼近了質問才反應過來,嚴肅道:“我猜的,這個比賽對他來說又沒有那麼重要,沒必要親自給我們頒獎。”

 林封輕咳一聲,說:“還是先想想晚上去哪兒吃飯吧,頒獎的事明天再想。”

 沈棲先給梁喑發了條消息,告訴他自己晚上要跟同學聚餐慶祝就不回家吃飯了,另外還要去工作室一趟。

 梁喑正開會,看到這條消息時頓時有點上不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