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躍 作品
第88章 第 88 章
“臨安乃裴家生根之地,裴家在,孫女在。”
王家自父親那輩之後,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如今,沒一個拿得上臺面,很少再出這等不畏生死之輩。
襄州的消息她都收到了,沒想到昔日的瘟豬子,倒有了他王家的幾分骨氣,王老夫人沉默片刻,應了下來,“好。”
芸娘再次磕頭,“多謝祖母。”
王老夫人沒再留她,轉頭看向陳嬤嬤,“送客。”
芸娘起身告退,人走出屋子了,陳嬤嬤才看向王老夫人,嘆了一聲,“老夫人,你這是何必......”
沒消息的時候,一路派人打聽,好不容易人上門來了,卻是這番態度,三娘子見了不寒心才怪.....
王老夫人伸手讓她來扶,走往床榻,不急不慌地道,“既然決定淌這渾水,更需要明哲保身。”
陳嬤嬤似懂非懂,又道,“三娘子變化挺大。”
王老夫人沒應,過了一會兒才道,“像她娘。”
王老夫人自己也是個女流之輩,在她眼裡,倒也沒有什麼男女歧視,人是她王家的,只要姓王,當真是個有出息的,王家門楣自會沾光。
“最近抄寫的佛經整理好帶上,明日進一趟宮,呈給聖上,天賜的靈石,應受香火供養。”
“是。”
—
芸娘從老夫人屋裡出來,走到前院的長廊時,對面突然多了一盞燈籠,王家二公子喝了花酒剛回來。
這大半夜,府上來了人,主僕二人都好奇地看了過來,廊下每隔一段,都放置了一盞油燈,二公子身旁的小廝看了一陣,突然一愣,“怎麼像是三娘子?”
二公子一扇子敲到他腦袋上,“三娘子回家用得著趕這大晚上,不知道白天來?”
小廝立馬捂頭,“也是。”
“趕緊走,別讓母親看到,明兒要事出不去,拿你是問......”
說話聲傳入耳,芸娘腳步未停,埋著頭匆匆出了府門,去了西南角,牽出馬匹翻身上馬。
回到國公府,月亮已升上了高空,青玉和童義立在門口正等著,見她回來了,童義上前去牽韁繩,青玉舉著燈籠上前。
隨她進了門,走了一段,青玉才湊在她耳邊,低聲道,“宮裡來了消息,陛下增兵兩萬,支援襄州。”
能從皇帝手裡要出兩萬兵馬,實屬不易,芸娘鬆了一口氣,有了兩萬兵馬,襄州的勝算又加了幾成,定能再堅持一陣。
但留給她的時間卻不多了。
兩萬兵馬一到襄州,襄州的局勢再也瞞不住,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把控得再嚴實,風聲也會傳進皇帝的耳朵。
屆時知道明陽公主並不在,而是裴安和顧家在襄州同北人抵抗,皇帝定會勃然大怒。
而她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此次皇帝派兵攻打北國,得了民心,再天降神石,寓示著天子聖明,朝中反動他的聲音徹底地消失,個個歸順於他,便也不再需要裴安這把刀,有裴安在,反而成了他的一個汙點。且張治的人頭也已經拿到,加上國公府同他的恩怨,無論是從哪一點考慮,皇帝都不會再讓裴安活著回到臨安。
可皇帝聖君的形象一旦樹立了起來,便沒有那麼容易脫得掉。
待襄州的真相傳回來。
不只是皇帝,世人都會知道,襄州並非是南國公主明陽在把守,而是‘死’去的顧家老將軍,被世人唾罵的‘奸臣’裴家、還有兩千餘名沒有身份的活死人王家軍、在拼死守護,只會讓皇帝騎虎難下,縱然他心中再恨,也不會明面上去為難,裴安反倒更安全。
她便藉此機會,恢復裴家的名聲。
北人攻入南國時,是顧家,是王家,還有國公府世子裴安以死在抵抗,此番功勞,誰也別想搶了去。
可唯一一點弊端,皇帝雖不能對裴安怎麼樣,國公府卻還在臨安,他的妻兒,老祖宗還在。
如今,老夫人已有了著落,便只剩下了自己。
她不會走,她要留下來,即便是最後一刻,她也要將皇帝堵死在臨安,等著裴安歸來。
芸娘將腦子裡的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轉頭同青玉道,“明兒再同宮中遞個信......”
上回裴安同她計劃時,說的是中秋,殊不知中間出了這麼多岔子,一番耽擱,中秋已過,下一個節氣便是半月後的重陽。
明春堂的人該進來了。
兩人交代完,一回到屋裡,連穎便迎了上來,“老夫人擔心夫人身子,適才派人送來的一盅燕窩。”
她在皇帝面前稱孕,自然要做全套,如今府上上下都知道她有了身孕。
老夫人也知道,一日三餐都會讓人送補品。
跑了這一趟,確實有些餓了,芸娘坐在外面的圈椅上,讓連穎將燕窩端來,捧著碗喝了大半,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回到臨安大半個月了,芸娘一刻都沒鬆懈過,生怕自己一個閃失壞了事,深知綁在她身上的早已經不是她自己一條命,而是幾個家族,成千上萬的性命。
心頭的事情太多,偶爾半夜醒來,再也睡不著,熬到天亮,精神自然沒了之前,倒是像極了初孕時的反應。
芸娘坐在圈椅上看了一會兒月亮,一安靜下來,腦子裡便全是那張臉。
看了一陣,她閉上眼睛,眼瞼遮住了微紅的眼圈,及時掐斷了心頭攀爬上來的思念。
裴安,一定要平安。
—
襄州。
北軍四次攻門未成功,已惱羞成怒,第五次攻門時,來勢兇猛,烏泱泱的兵馬從對面衝上來,從遠處看,如同成千上萬只螞蟻,密密麻麻,馬蹄所到之地,掀起了黃沙風暴。
趙炎站在王荊的身旁,眼皮子一跳,“這都是人嗎......”
王荊聽到此話,側目看來他一眼,笑道,“小郡王怕了?”
趙炎吞嚥了一下喉嚨,“怕什麼?從小就沒我怕過的東西......”
話音剛落,一隻箭頭突然飛了過來,落在了馬前不遠處,趙炎臉色一白,忙往後退,罵了一句,“靠,烏龜王八蛋,百里穿楊啊!”
身旁的弓箭手也瞬間緊張了起來,手中弓箭不由拉滿。
“原地待命!”王荊一把勒住韁繩,及時穩住軍心,神色緊張地盯著敵軍一點一點地接近,一直等到對方到了弓箭射程範圍內,才拔出腰間長劍,高聲道,“放箭!”
號角聲立馬響了起來。
敵軍很快靠近,來的全是鐵騎,少說也有兩萬人馬,就算立在那不動,讓南人的弓箭手挨個射,也能讓人手軟。
趙炎頭一回見到這樣的陣勢,面上再無玩笑。
王荊的神色也微微起了變化。
兩萬精力旺盛的鐵騎,對一萬餘疲憊的殘兵,就算他有那個信心,底下的這些人難免會膽怯。
王荊舉起手中長劍,正欲重振軍心,後方城門突然打開,一陣馬蹄聲,帶著聲聲吶喊衝了過來。
趙炎、王荊齊齊回頭,只見前頭一人,身穿戎裝,一手握長劍,一手勒住韁繩,飛馳而來,即便只能看到半張臉,單憑其如松的身姿,和那熟悉的氣勢,兩人一眼便認了出來。
王荊一震,沒反應過來。
趙炎也愣在了那,不敢相信,抹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神色才激動地喊了一聲,“裴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