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行 作品

第 79 章 哥哥(二更合一)

老闆娘將人引到一匹布料前:“這是揚州來的王家錦,用最細的絲織的,這是窈娘緞,看這紋多雅緻。”

呂瑛直接指一匹紗緞:“把那匹湖光紗拿下來。”

湖光紗,顧名思義,便是青綠如山間湖水,波光粼粼,穿在身上又輕薄,呂瑛夏季拿這個做床帳,至於身上的衣物肯定還是棉綢最佳,那個軟,不磨皮膚。

誰知梁州府最好的衣鋪也沒什麼好物,呂瑛只好要這平日裡只配做床帳的玩意,好在他現在只缺薄一些的外套。

梅沙也知道呂瑛作為澤國小殿下,家裡沒建國的時候就是海貿巨頭,平日裡好物享用不盡,心裡不由得感嘆起來。

若讓那幾個做過繡娘織娘、又考入府中做女官的同僚看到主子要穿湖光紗,怕是都要心疼得抹眼淚了,要知道織娘繡娘們大多是雨神的虔誠信徒,貢到呂瑛面前的東西只會是最好的。

老闆娘看出呂瑛是識貨的人,她以袖掩口:“湖光紗可不便宜。”

呂瑛揮手,梅沙立刻拿出一張銀票:“店家,我家主子不適應梁州氣候,熱得很,麻煩你們快些制外套出來,越快越好,錢不是問題。”

呂瑛接著又挑了淺紫雲色錦、粉色的游魚幔、有竹紋的森月綢,見到兩匹白棉,也都要了。

老闆和老闆娘暗暗心驚,心道只怕真是什麼大族嫡支精心嬌養的貴女才會是這副做派,城裡王府有兩個庶出的小郡主,隨王妃來購置衣物時,也尚且做不到一眼看出什麼東西最好哩。

挑完布料,呂瑛就回馬車上繼續躺著了,梅沙有些江湖人的小法子,弄來硝石做了冰水,他用冰泡了些路上買的葡萄。

葡萄不夠甜,吃起來酸酸的,呂瑛純為了解暑才往嘴裡送:“此處也沒個糖水來泡一泡。”

梅沙問:“要不要去買些糖來?多花些錢,還是能購置到上好白糖的。”

呂瑛:“比起糖,我更想喝椰子水。”

這梅沙可就無能為力了。

離了瓊崖島沒椰子吃不僅是呂瑛的苦惱,也是梅沙的苦惱,如今的瓊崖島連老百姓都可以享受吹著海風痛飲冰鎮椰子水的日子,沒了椰子自由,不適應是肯定的。

接著兩人又要去租院子,呂瑛不喜歡住客棧,嫌那的床榻不乾淨。

青篷馬車與一輛四匹馬拉的華美車駕在路□□錯,按禮,青篷馬車得為這王府座駕讓路。

梅沙知道呂瑛出門在外,不愛惹麻煩,就將車停在路邊,讓王府馬車先走。

尚無封號的小郡主坐在車中,十一歲的小姑娘對嬤嬤討好的笑,悄悄撩開車簾一角偷看外頭的世界,就看到風吹得對面的馬車車簾飛起一角。

那車中人察覺到她的目光,清清淡淡掃了她一眼。

秦月庭心中一驚,忙放下車簾。

那人與父王好像,甚至比父王更美,如同雲端神祇。

嬤嬤關切道:“車外可是有什麼驚到郡主了?”

“並無。”秦月庭連忙回了一句,靠著車壁。

也不知梁州何時來了這樣的稀世奇珍,若是王妃看到了,定然會嫉妒的發瘋吧,她連沒有子嗣的魯娘娘都容不下,硬生生逼瘋了魯娘娘,只因父王獨寵過魯娘娘,還要抬魯娘娘做側妃。

秦月庭和另一位庶妹的母親都只是宮妾的位份,連僅次於側妃的夫人位份都沒有。

思量間,侍女笑道:“郡主這番挑了好料子做新衣,恰好七巧時能穿出去,王府裡的衣服都有規制,反倒不適合穿到外邊呢。”

秦月庭舒了口氣:“是啊,平日裡也就七巧時能出門一趟。”

嬤嬤:“郡主,民間雖有一番王府中未見的小趣,到底百姓粗俗,不知禮儀,恐會冒犯貴人,可不要太貪戀外面,若要交友,可邀城中其餘貞靜嫻淑的好女兒上門。”

秦月庭:“我曉得哩,嬤嬤放心。”

她心中還是惦記著那驚鴻一瞥的絕色,心想祖母麗貴妃恐怕也不過如此了,挑布料時腦海裡只有那張臉,便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只隨意選了喜歡的顏色,也不挑款式,甚至忘了幫妹妹買最想要的湖光紗。

待到七巧當夜,梁州府難得取消了一日宵禁,城內四處都點了燈。

梁王隨王妃上城門,俯瞰城內繁華,子女則紛紛隨僕役去民間看燈會。

秦月庭與八歲的妹妹秦月湖猜著燈謎,手裡拿著白米粽,蘸瓊崖島來的白砂糖吃,這可是城裡富貴人家時興的新吃法,從粵東道傳來的,也只有大戶人家才能這麼吃糖。

秦月湖說:“聽說弟弟也鬧著出來玩,只是不與我們走一道。”

秦月庭一嘆:“三弟也有五歲了,男兒家不與女兒家玩也是常見。”

話是這麼說,實則兩個女孩都明白,是王妃厭惡防備府中庶出的子女,才不許小世子與兩個姐姐接觸罷了。

可為人子女,她們也不好說嫡母的不是。

哪怕曹王妃善妒在宗室裡也出了名,偌大一個梁王府,卻無一位側妃,夫人只有一名,按規制能有十名的宮妾也只納了兩人,再下面的選侍宮人、宮媵則是一個巴掌都湊不滿。

有時秦月庭也不理解王妃在醋什麼,若非王妃早年流產了幾次,身子不好,父王也不會納秦月庭和秦月湖的母親,之後曹王妃調理過來懷了小世子,父王也不過納了三名宮媵,在王公貴族中,他已是很不重欲、尊重正妻的好丈夫了。

秦月庭是郡主,可她對未來丈夫的期待,也不過就是如父親那樣,外貌天下難尋,性情溫和,不疾不徐,如春風拂面。

兩個女孩猜了燈謎,提了燈逛街,買了許多小玩意,玩得好不快活。

正在此時,有府內僕婦匆匆趕過來,急切問嬤嬤:“可看到小世子了?”

嬤嬤疑惑:“未曾,可是出了什麼事?”

僕婦焦急道:“小世子不見了!”

嬤嬤立刻也跟著急了。

小世子秦湛琪是府內下一代唯一的男丁,也是未來的梁州郡王,秦月庭、秦月湖日後若出嫁,只有這一個兄弟能為她們撐腰。

嬤嬤當機立斷,將其餘人都派去幫僕婦找人,兩位郡主這邊則聽了遊玩,送去街邊茶樓的二樓歇歇腳。

郡主們身份尊貴,下人跟隨,識趣的人都會避讓出一條道來。

秦月庭提裙上樓,便發覺二樓立了許多屏風,想來都是大戶家的公子小姐們坐在後頭。

她與妹妹進了一花鳥屏風後,落座於紅木桌椅前,發覺此處正好能看見城門。

秦月湖指著窗外:“姐姐,快看,是父親。”

隔著遙遠的燈火,秦月庭看過去,便見到城牆上有一被簇擁的青年,頭戴五蛟銜珠的親王寶冠,威嚴尊貴。

秦月湖從二樓掃視下方,便看到街上也有一個女子,穿著她先前心心念唸的湖光紗,戴著斗笠,輕紗覆面,看不見。

小姑娘下意識指著那身影:“我的湖光紗。”

秦月庭也看過去。

卻見那人揭開面紗,露出秦月庭怎麼也忘不掉的面孔。

呂瑛提一盞宮燈,燈盞上有春花秋月,還有一把彎弓,聽聞是梁王最愛的燈,因此年年都賣得好。

因梁州太熱,呂瑛得了熱傷風,喝了藥後躺了兩天,連民間考察都沒怎麼做,今天才強撐著爬起來。

他靜靜望著城牆上的男人,有點好奇,內心浮起他自己都驚訝的悵然,只是一絲,卻切實的存在著。

“我竟也不能免俗,期待父母雙全的家庭,這莫非是人的本能不成?”

呂瑛仰著頭,沒有了白紗,憑藉夜裡也能在海上辨認方向的出色視力,他能看清梁王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