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星若辰 作品

第 75 章 晉江正版閱讀

“噔——”

時書話音未落,還在思考那間大通鋪,謝無熾已站起身,一言不發地看他片刻,轉身就走。時書怔住,是第一次在一個人臉上看見什麼叫“剎那之間,血色褪盡,變成蒼白”。

桌上的菜謝無熾一口沒動,往樓下走,衣帶飄起,辛濱和林鹽跟他身後。時書看著滿桌子的菜,再看看他尚且乾淨的筷尖:“哎?!”

“生氣了?謝無熾生氣了?”時書跟著跑下樓,跟在他身後,喊:“謝無熾,飯還沒吃,你不吃了?這是全魚宴……”

謝無熾一言不發,在人來人往中往前,背對著他。

黑髮垂在身後,謝無熾肩身端正,護衛連忙垂頭跟上。他往前走著。並無要回頭的意思。

吃醋了,謝無熾吃醋了。時書跟在他背後沒什麼說服力地道:“別這樣,飯總要吃,那麼大一桌子,不吃也太浪費了……我說請你吃飯,你連一筷子都沒動。”

時書明白:原因無非就是,謝無熾吃醋,離席而去。集市上十分熱鬧,吆喝叫賣聲不絕於耳,時書跟在謝無熾身後,無可奈何。見他衣襬拂動往城外走,叫也不聽,時書索性伸出了手:“謝無熾。”

手腕上抓到了紗布,這是謝無熾的傷口處嗎?時書本意讓他停下,但手碰到對方,溫熱傳來。


() 想到,時書眼前忽然陷入一黑。

系統的文字和聲音以一種不可阻擋的形式衝入腦海。

【已知穿越者:謝尋】

【功勳值:60%(MostValuablePlayer/最有價值選手)】

【友善值:極高】

【擊殺難度:極高轉為……低】

【系統評估:世上本來只有白玫瑰,但神明追逐愛人時,腳心刺出的鮮血染紅了花瓣;夜鶯在林間歌頌愛情,喉嚨刺出鮮血,染紅了玫瑰……玫瑰,是荊棘編織的囚籠——擊殺對方,撥得頭籌!】

時書心裡倏地寂靜下來,彷彿置身於冰天雪地的荒原,他猛地抽回了手,指尖餘溫散盡,看著眼前的謝無熾。

謝無熾的擊殺難度變低了——時書觸碰到他的身體時,難度驟然降落。

時書抬起俊秀的眼,謝無熾身影站在原地,身後是城門樓頭,青磚灰瓦,他眉眼垂下陰影,仍然不說話。

林鹽小心翼翼地說:“二公子,您就別跟大人置氣了!小的斗膽進言,二位快回店裡吃飯去。大人從前天見了二公子,就一口飯也沒吃了!”

時書:“什麼?”

林鹽說:“大人胃不好,三天沒吃飯,一直在喝藥,二公子……”

時書轉頭看謝無熾,他仍然一句話不說,只是將手腕收回袖子裡,唇瓣以極小的幅度抿的更冷更緊。

時書看懂了系統的意思,謝無熾對他的感情將極高的擊殺難度降為極低,謝無熾對自己有情,這是他的軟肋,也是殺他的弱點。

時書語無倫次:“謝無熾,你不是胃不好?先吃飯。”

謝無熾垂下眼,移開視線:“我回軍營,有急事處理。”

時書:“我送你。”

謝無熾眼珠轉動看他,時書轉開了視線。

……時書也有點不解,按理說似乎應該停在這裡,但他彷彿受到了魔鬼的蠱惑。時書走神時聽見林鹽道:“叫幾個兄弟,去店裡吃了,別浪費。”再回過神,坐在了馬車上。

馬車向軍營而去,和謝無熾坐在同一個空間內,時書腦海中還回想著系統,猶豫了之後問:“他們為什麼叫我二公子?對我這麼恭敬,我不習慣。”

謝無熾:“在名義上,你是我親弟弟。”

時書:“這個名頭,不是我們在相南寺打的?居然還用著,又沒用了。”

“沒那麼容易撤去,”謝無熾聲音緩慢,“你是我親弟弟,你和我榮辱與共,我的榮耀就是你的,我的權威也加諸你身。尤其當今天子,也是兄終弟及所得來的帝位。”

時書立刻回想起這件事:“韓王,他怎麼即位的?”

謝無熾看窗外的光景,玻璃似的眼珠仿如蒙著冰灰,轉開目光:“太康帝,被毒死了。”

時書怔了一下,心中安靜,聽他說話。

謝無熾:“大盛府功成之後,我回東都獻捷,遊說陛下。大盛府地理位置有政治意義,這一仗又迅速打勝,

撥得頭籌,轉守為攻。朝廷的主戰派開始露頭。不過陛下優柔寡斷,不堪一用,總是時不時徘徊。”

時書:“然後……你們就?”

“韓王曾是世子時便對權力有渴望,誰不想成為千古一帝?封狼居胥。大景受的窩囊氣夠多了,韓王於是買通陛下身旁的宮女太監,給他下毒,雖然被太監嚐了出來,免於一死,但陛下卻變得憂心忡忡、杯弓蛇影、舉止倉皇。”

謝無熾的語氣像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在權力方面,他冷血得令人心驚。

“接著便讓群臣上奏,奏請立韓王為皇太弟,免得皇帝駕崩後朝廷陷入混亂,國本不存。不過立後不過三個月,太康帝就真的被毒死了。”

時書後背發涼:“這也是你一手操辦的?”

謝無熾:“只要目的正義,就可以不擇手段。我的目的是統一景、旻,當上皇帝。而韓王之流,每個人的心裡都有魔念,一經煽動便會放大成滔天野火。韓王也是有慾念,才會採納這種計謀,我只是順勢而為。”

分別至此後,這是時書第一次和謝無熾坐在一起。聽著謝無熾這些話,腦海中回想著另一句話。——有一天,你意識到跟你朝夕相處的好友居然是你事業上最大的對手,並肩作戰過的友情就會開始扭曲和變質,直到任何感情蕩然無存,只有對權力的追逐。

時書這幾天,一直在反覆地回憶這句話。

“到了,大人。”侍衛道。

時書如夢初醒,跳下馬車,眼前便是營寨和都統制的軍帳。這一年半謝無熾一步登天,步入宦海,少不了開牙建府、起居八座,早已有專門的心腹奴役伺候他,也有護衛隊、甚至軍隊為他安全保駕護航。

時書一走到都統制的軍帳前,便立刻有聞風的僕從喜氣洋洋站在帳外:“二公子!”

還有人抹眼淚:“二公子,終於找到二公子了!”

“快快快,二公子請!”

所有人,都把時書當成謝無熾的親弟弟。

兄終弟及,謝無熾的權威和榮耀,都投射到這個親弟弟身上。

——倘若謝無熾自立後身死,一紙遺詔,他的一切權力便轉移給時書,這是兄弟之間的血緣繼承。

“天下共主……”

時書站在營帳門口,望著飛龍大旗上明晰的“謝”字,往前一走,竟然磕到了門檻。

“二公子,無妨吧二公子!”有人匆匆扶他。

時書跨進門內:“我沒事。”

謝無熾,就憑你的手段,走到這個位置,是不是隻是時間問題?

時書的心裡一團亂,他終於找到了回家的路,謝無熾實現他的目標,當上皇帝,依靠他對自己的感情,殺了他,接下來贏的就是自己了。

“………………”

時書站在營帳門口,意外自己這個念頭——每個人的心中都有魔念,這是自己的魔念嗎,回家的魔念?

時書進了營帳,正有侍從迅速把湯藥端到謝無

熾的案前。

時書坐下,侍從上來問:“大人,可要用膳?”

謝無熾抿唇,並不表態,時書道:“端進來吧。”

謝無熾喜歡自己,哪怕再沒心沒肺都能感受到。

……很奇怪,被一個男的喜歡。電視劇裡看過利用感情,那都是男女之間,時書明白利用兩個詞,卻沒想到過去利用一個男人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