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星若辰 作品

第 56 章 晉江正版閱讀

“最大的事……”

“新政為什麼忽然被叫停?我聽說,那位謝御史都押解回東都了!”

“不止他,所有新政官員都被調離職務,貶謫下去,新政怕是不能成了。很簡單的道理,富紳大部分都是朝廷命官退休,和現在的當權派關係密切!表面上是動富戶的田,實際上是拿刀刮這些官的肉!”

“所以這謝御史一上臺就遲早是個死,能有這番政績,已是大有所為。”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時書喝著茶水,手指發抖,聽著他們說話,心裡也在出聲,“謝無熾會死嗎?他是不是在這次權鬥中,被當權派逐出來了?”

“哼,話說這幾個月,朝廷彈劾新政官員的摺子就沒停過!尤其是這位氣焰熏天的謝御史,最高時一天上百道摺子參他!說他暴戾,冷酷,處事殘忍,殺得所過之處富戶哀聲載道,談之色變!好重的殺氣!”

這公子把摺扇一合:“對抗滿朝文武,簡直是螳臂當車嘛!遠在外府,朝廷裡又有百官上摺子,水滴石穿,眾口鑠金。”

“被貶是遲早的事。”

“就是就是!”

“我聽說前日竟有上百位官員集體請辭!可是真的?”

“真的咯!說陛下重用‘妖道’,禍亂朝綱,踐踏讀書人的門戶,搞得四海內動盪不安。這麼大的帽子扣下來,誰承受得住?”

“陛下這幾個月恐怕也是心志受到磨損,只得將他召回處罰,平息百官之怒吧……”

還有個聲音,一揚下巴隱秘地說。

“更何況,如今丞相可一直反對變革,怎麼會讓新政派踩著他的臉往上爬啊?!”

“新政派起來,其他派就得倒!怎麼可能讓新政起來呢?”

“再者,巡田稅巡了三千萬兩,知足了!沒有決心再往下幹了!”

() “……”

時書把杯子一放,站起身走出門來,一陣瑟瑟秋風吹亂了發縷。這東都的四季,還是一如既往的陌生。人心,也是一如既往地寒冷。

眼前宏偉的景觀,開源,平均田稅,充實國庫,解國之危難,救民之飢寒,這樣一項龐大宏觀的豐碑,就此轟然倒塌。

時書目光望著街道,眼前彷彿出現了數百位廊廟之臣跪在金鑾殿內,因為自己的包囊利益被收割、地位被威脅,便生了仇恨之心百般攻訐,在朝堂上上了摺子大聲疾呼。

“所謂謝御史,巡田新政,誤國誤民!仇視士紳、斷送文脈、妖言惑眾,縱然有了錢財,卻加劇社稷動盪,實在是蒼生之難啊!”

“陛下萬萬不可為了這百萬之財,縱容一位僧道上臺,踐踏我大景的功勳臣子,以傷‘仁義之治’!”

“‘士農工商’,士人排在第一,怎可取士人之財傷天下讀書人之心!”

“陛下,臣請罷免新政!”

“陛下……”

“……”

百道奏摺,罷免新政,人員全部從外地調回,或遷或貶或流放,太康十年,新政不到半年,就此結束。

秋風寒涼,時書一路沿著牆角走到刑部衙門的別院,被人引著穿過漆黑幽邃的通道,眼前一扇牢房門。

門內,身影一身囚衣坐在草堆當中,正是謝無熾。牢房內只有窗戶的白光透進來,他便坐在那白光地下,手上盤著那串沉色古舊的菩提子。

“啪啪啪。”

時書鼓著掌走近:“謝無熾,半年,這牢門也是二進宮了。”

謝無熾看著他,道:“坐。”

時書拂了灰塵面對面坐牢門外。三個月沒見總覺得謝無熾陌生,不太熟似的,距離感變得出乎意料地強。

時書:“和你當朋友很好,但總擔心你會死。”

謝無熾淡道:“不會。皇帝的旨意下來了,流三千里,發配太陰府邊境。”

時書一個字一個字重複:“流三千里?”

“太陰府在大景和大旻邊境的交界處,一片風沙漫卷,牛羊逐水草而居的地方,也是大景的邊防軍區所在。被流放太陰府服役,接下來為期兩個月內,限期內走路到達。這是我一個人的罪責,沒有牽涉到你。”

“……”

時書抓著頭髮,沒說話。

有時候,他真感覺自己聽不懂別人在說什麼。

嗎的,為什麼有人說話這麼費解啊。

時書確認:“你是說,你被流放三千里?三千萬兩白銀的功績,換來流放三千里?”

謝無熾神色淡然,掌心捻著那串菩提珠:“參與權力爭奪,我就做好了接受結果的準備。宦海起落浮沉,這是正常的事。”

時書目不轉睛:“你打算怎麼做?”

“我被流放,你在東都待著就好。房屋錢財都在,陛下貶謫,但暗中獎賞白銀二十萬。我都折算了銀票,讓他給你,夠你在東都衣食無

憂好幾年。”

“我特麼,謝無熾!”時書撐住額頭,“你……”

謝無熾黑曜石似的的眸子,正看他,瞳孔中倒映著時書的影子。

“流放三千里……我沒被流放過還沒看過電視嗎?林沖刺配滄州,戴著枷鎖曉行夜宿趕路,用腳走整整三千里,這什麼實力啊?你就這麼輕飄飄地說了?”

謝無熾:“否則呢。”

時書抬頭看他,這個權力的賭徒,披著白衣的惡鬼,明知結局不好,為什麼非要參與?難以想象的折磨和待遇,竟然也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心中自有成算,他到底在想什麼?

相南寺夜奔求助,奔了個大惡魔啊。

時書盯著他看,謝無熾受到目光,渾不在意地理了下衣領,眉眼依然是高嶺之花的冷意。神色看似淡漠疏離,但喉結滾動,性感的鎖骨露出一些色澤,寬肩窄腰,只有他這幅身軀,還散發著公狐狸一樣雄性的性誘惑力。

禁慾又縱慾。

謝無熾俯視了他會兒,說:“你不願意和我打炮,我沒生氣。”

時書充耳不聞:“你什麼時候走?”

謝無熾:“三天之內。”

“我跟你一起去。”

“不需要。”

“哈哈!這事你說了不算,我回去收東西。”

“如果非要問的話,我對這個世界很失望,只想和你行走在一起。”

謝無熾手裡一直捻著那串菩提子。所謂修身養性,心靜乃是至高境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堅定去做一件事,摒除外物與雜念。

這時,指尖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