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星若辰 作品

第 50 章 晉江正版閱讀

時書:“就是覺得,對你還不太瞭解。突然想起了問問。”

謝無熾嗓音緩慢:“還有什麼想問的?我都可以告訴你。”

“也沒啥了,走了。”時書擦著額頭,大步往前跑了去。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潛安府地勢平坦開闊,偶有山林澤川,河流潺潺而過,沿途便是金黃的稻田。

時書單手扶著笠帽在熾陽下走路,眼前正是潛安百姓的收穫之貌。

“好熱好熱好熱……”時書站在排水渠旁,清水潺潺,他就站在那洗腳。

腳趾白皙透著水光,謝無熾站在烈日下看了一會兒,轉開目光。

“好了,還得趕路。”時書從溝渠裡跳上來,掃了一圈眼前的現狀。

田壟間彎腰曲背拿鐮刀收割水稻,割了一把便遞給一旁人放上田壟,汗流浹背。幾個人正在奮力割稻穀,時不時抬頭看天色,一個十餘歲的小孩兒也在幫忙。小孩兒許是抱稻穀累了,纏著娘要吃的要喝的,被狠狠地罵了一句。

“懶東西!懶死你!一點兒忙幫不上。”

這小孩眼珠一轉:“嗚嗚嗚哇哇哇嗚嗚嗚!”

時書抬眉,走近了摸他腦袋:“大哥,怎麼了?我娘說再忙也不能罵孩子。”

這男人像是急昏了頭,道:“不是想罵他,他幫不上忙還搗亂!我們這兩天要把地都收完,馬上下暴雨了!”

時書一怔:“什麼?這麼熱的天,怎麼會下暴雨?”

“你們原來不知道?”

“潛安府的‘雙搶’天氣,要趕著大太陽把稻穀都收割了曬好。一旦下雨稻穀被打溼,曬不幹要發黴長芽!一腐爛接下來一年沒吃的,餓死人!”

“原來是這樣……”

時書心頭泛起一陣漣漪:“我只知道稻穀要收,沒想到就連收穫也多磨。”

“潛安是這樣。每年穀子一熟就下暴雨。年年都要搶。”

男人說了兩句,連忙又埋頭割起稻穀,那小孩也哭著跑遠了。時書轉著目光一頭望去,田裡全是人,一個個曬得後背發紅,汗水沿著紅銅色的皮膚滾落,絲毫不敢休息。

時書心頭吹過了寂靜的風:“真難。”

背後,謝無熾走上前來,和他肩並著肩,順便將扇

子往他身上拂(),聲音十分平靜。

“四海無閒田?()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農夫猶餓死。”

“看天吃飯,農業幾乎是依附在地理環境中生存的。被水淹了,農民沒有飯吃。天氣太旱,苗子曬死了也沒有飯吃。一到天災就有人禍,指望地裡的收成過活,命懸於此。”

時書一邊聽,單手扶穩了笠帽。

心裡有千言萬語,波瀾起伏,不過說不出來。

他看一眼謝無熾,低頭,單獨走在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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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便是趕路,體察民情,大概再走了半個時辰,時書見前方坐著一個披麻戴孝的女人。

一身雪白色,年齡約莫四五十歲,坐在田壟上割穀子,只不過割一會兒哭兩聲,十分傷心,但那雙手麻利不肯停下。

時書和謝無熾對上了目光,準備上前問她為什麼哭時,旁邊的田壟走來幾個女人:“別哭了,阿九嫂,我們幫你,這稻穀肯定能在下雨前收完的。”

披麻戴孝的女人問:“你們自家的收完了嗎?”

其他人說:“快了快了,大家互相幫幫忙不就把今年的收成弄好了嗎?”

“對對對,都來都來,幫阿九嫂割稻子,今晚上她家吃飯去!”

聽到這句話,時書笑嘻嘻問:“我們路過幫你收稻穀,今晚也能去吃飯?”

這人一怔:“去去去,都去啊!大家忙時幫襯著,共度難關。”時書看向謝無熾,他點頭。

“那我就下去了,怎麼割?”

“握住稻子的根將鐮刀斜向上一收,稻草就到了手裡。再放到田壟上,讓人運回院子,拿連枷打下顆粒,這樣一整套下來才有稻穀。”

時書:“明白了!”

時書割了好幾把,回過頭,心裡忽然想到什麼。

謝無熾站田邊,神色似乎有所思考,緩慢脫掉了皂靴,盯著水田裡的爛泥。他雖然沒穿官服,但一身清白綢緞雅正端莊,自帶幾分尊貴和自持,一看便和這些粗活有所壁壘。

謝無熾也看向了時書。

時書:“看什麼?你要是不想弄髒衣裳,就找個陰涼的地方坐著等我,很快的,我來幫這位大姐。”

“也不是。”

謝無熾將鞋子和包袱放在一起進了田裡。時書一邊割一邊跟人閒聊,逗得人哈哈大笑,等忽然想起謝無熾,回頭一看,他早把衣裳脫得和其他男人一樣,露出周正的肩膀和悍然的腰身,渾然不復那方雅正,太陽光曬在他的皮膚上。頭髮也用繩子挽得更高些,汗水從他下頜滾落。

一言不發地割著稻穀,迅速將稻草的範圍向前推進。

“……”

時書心裡咯噔了聲,就謝無熾這麼眼裡有活的人,真不應該小看他。

謝無熾感受到目光,抬眼:“怎麼了?”

時書不答,低頭抓了把稻穀,一陣狂割。

不能輸給謝無熾!

割水稻並不輕鬆,非常費腰,一停下後就容易犯懶。

() 時書不再閒聊,低頭認真割下一把一把的稻穀。後背曬得更火烤似的,汗流浹背。

“……怎麼會這麼累?”口乾舌燥,嘴巴里跟火燒一樣,後背的衣裳早被汗水沁透,又曬乾,讓風一吹又黏又重。

頭暈目眩,時書好幾次浮出休息的念頭,但一想到這田裡是別人一整年的口糧,要趕在暴雨前收起來。何況這女人剛死了丈夫,家裡又沒個勞動力,又咬緊牙關。

不能停。

暴曬天氣,直到六七點還曬得人腦子發暈。終於割完了最後一把,時書撲通一聲倒在草裡頭望著天空。

好。

爽。

啊。

起初手臂瘙癢他還時不時撓撓,現在早已麻木了,手臂和小腿上許多被稻草鋒利葉片所割出的細長傷口,整個人頭髮凌亂,滿身泥水,眼睛都直了,力氣耗盡往那地裡攤成個大字型。

“快來吃飯!看前面瓦片上冒著煙那戶人家,停靈紮起藍幛白布,就到那個院子,可明白了?我們先回去,還有穀子要曬。”

時書:“好,我找個河洗了就來。”

實在是太累,時書躺著直不起腰,撿了一枚稻穀扔嘴裡嚼了口:“這個味道……”

受那麼多累,才打出稻穀。真不容易。

時書半眯著眼,快睡著時,耳旁響起聲音:“找地方先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