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蘿為枝 作品

皮囊之下

她沒法怪裴玉京,他已經做了許多,甚至幾乎為她送了一條命,卻終究沒逃過親孃和明繡的算計。

裴玉京愛她,卻自始至終沒有護好她。裴夫人的怨恨與羞辱、明繡的暗害和小動作……在裴玉京看不見的地方,她也早已遍體鱗傷。

雲葳清點著自己的靈石,憧憬著去尋天底下最好符師的那日——

她聽說,劍仙裴玉京如仙門所願,自此封印記憶,重歸劍道。

他唯一的要求,是仙門終生幽禁母親和明繡。

他到底沒和明繡在一起,卻也已然失去了那個用御靈術為他化冰的小師妹。

雲葳充耳未聞,離那些聲音越來越遠,沒有回頭。她一心琢磨該往何處去,如果做不了御靈師,那就做靈脩,做符師!做一切能做的事。

在成為裴玉京的未婚妻前,她降臨世間最早的身份,本就是長琊山主之女。

那個夢想著以御靈師柔弱軀體,誅邪祟、保太平、還盛世的湛雲葳。

可惜,最後出師未捷身先死。

雲葳回過神,讓掌中的雨水順著指-縫滑落出去。

她想,果然世事不得貪婪,貪圖了裴玉京少時給的情意,後來便得用自己的血淚與天賦作償還。

這次雲葳知道,裴玉京來不了,心裡也就沒了期待。旁邊銅鏡中,映出她此刻的模樣。

並非後來幾年,酒樓中,小二哥看見的易容清秀少女。

而是另一張白淨無暇的、純然無雙的臉,沒有後來的血痕。

一切都還早。

她關上窗,倒不如先弄清自己死前的困惑,看看越之恆到底是個什麼人。

她總覺得,這個人隱瞞了許多秘密。

成婚前一日,越府那邊才不情不願、慢吞吞地送來了兩個丫鬟。

沉曄臉色難看:“就這樣,聘禮呢?”

雖說湛小姐是仙門的人,可到底擔著陛下賜婚的名頭,就沒有哪個御靈師成婚會這樣寒酸。

來遞話的小廝面對徹天府的煞星,冷汗涔涔:“二、二夫人說,於禮,應當大公子的母親親自準備。”

沉曄皺了皺眉:“行了,你先回去吧。”

想到掌司大人那位深居簡出的母親,沉曄嘆了口氣,雖無奈,還是原封不動把話轉述給了越之恆。

越之恆遠比他想象的平靜。

大夫人冷眼旁觀,毫不上心,越之恆也對此毫無感覺。

沉曄尷尬道:“那……聘禮還要準備嗎?”

雖然他覺得,人家並不一定領情,準備了也不會收。

越之恆說:“備,好歹是陛下賜婚,表面功夫還是得做,將淬靈閣今歲新上的東西都送過去。”

沉曄驚訝不已,淬靈閣是王城最好的法寶鋪子,每一件珍寶都價值連城,甚至有靈石也不一定買得到。

今歲新上的法器,有許多甚至是越之恆親自繪圖、親自鍛造的。

先前從沒有過這樣的先例,聘禮全是上品法器。

沉曄在心裡算了算,法寶太多,恐怕得用鸞鳥拉。但這樣做也有個隱患,如果湛雲葳不收,將他們拒之門外,那丟臉就丟得整個王朝都知道了。

沉曄不太擔心這種事發生。

徹天府做事從來都不擇手段,要辦的事少有辦不成的。不過讓一個御靈師聽話,他相信以掌司平日裡的狠辣手段,有無數種法子,可以使湛雲葳妥協。

先前掌司一句話,不就讓湛小姐不敢逃出徹天府。

然而半晌也沒等到大人吩咐。

越之恆說:“她不收就算了,重新送回淬靈閣。”

儘管藏在這詭譎皮囊之下的,一向只有陰謀詭計、骯髒人心,他也不屑在這種事上用湛殊鏡威脅她。

愛要不要,總歸王朝裡也沒人敢舞到他面前來。這從來,就不是一場讓人期待的婚事。

成婚的儀式不重要,她都不在意,他自然也不會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