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呦九 作品

偏我來時不逢春(14)

錢媽媽:“四年前,蜀州和洛陽的事情早已經被人漸漸淡忘了,哪裡還有人專門記著此事為難一個蜀州小姑娘?藉口罷了。後來查出來,是博遠侯府大少爺挑唆的。”

但人家只是叫底下的人請窮酸秀才喝過一次酒,什麼都沒有做,你能拿他怎麼樣呢?

於是眾目睽睽之下,一條人命沒了,林大少爺在背後什麼事情也沒有。

錢媽媽直到現在還氣,“幸而捅過一刀,不然更是憋悶。”

蘭山君還是第一次聽聞這件舊事。她沉默良久,道:“多謝媽媽告知我此事。”

錢媽媽給她懷裡又添了一個牡丹紋樣的手爐:“此事是我們將姑娘牽連在裡頭了,日後說不得會給你帶去什麼麻煩,肯定是要跟你說清楚的。”

壽老夫人在一邊一直沒有說話,等錢媽媽說完之後才道:“山君,你往後若是因此事碰見了麻煩,只管來找我。”

蘭山君再次道謝。

壽老夫人精神頭不太好,勉強笑了笑,便讓錢媽媽送蘭山君離開。

錢媽媽因今日蘭山君跟著去了一趟雒水,對她的印象好得不得了,一個勁的道:“您心地好,將來肯定長命百歲的。”

等送走人,她回到堂庭,就見老夫人手裡的杯子碎在了地上。她眼眶一紅,叫小丫鬟進來掃了碎杯子,坐在一側道:“您也彆氣,如今鄔閣老回來了,這條人命不會就這般算了。”

壽老夫人卻搖頭,“正是因為他回來了,行舟這條命,清梧怕是連一刀都不能為他還手了。”

錢媽媽擦眼淚的手一頓,“什麼意思?”

壽老夫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他行事變了。”

她感喟道:“可能是他老了。我總覺得他回來後的手段軟了很多,顧忌也增了許多。”

“博遠侯府正如日中天,他不可能為了蘇行舟得罪人。”

蘇行舟的死,因著鄔慶川跟鬱清梧的關係,便已經不是他自己的命了。大家都在看鄔閣老怎麼行事。

壽老夫人疲憊的閉上眼睛,“且這等的時候,博遠侯府為什麼要殺蘇行舟?”

這裡面還有得說道。

……

鬱家,靈堂裡,鄔閣老用手壓著鬱清梧的肩膀沉聲道:“越是這種時候,你越是要冷靜。這件事情,不一定就是林冀做的。”

林家大少爺名林冀。

鬱清梧默然,並不否認這個猜測。

鄔閣老,“當務之急,是找到真兇。否則一味盯準了林家反而不好,容易讓人坐山觀虎鬥。”

他看向棺木,輕輕將手搭在上面,“清梧,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因小失大,你明白嗎?”

鬱清梧懂他的意思。他也知道先生剛回洛陽,正在關鍵的時候,他不能做出讓先生為難的事情,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依先生的意思,阿兄的命便這樣算了嗎?”

鄔閣老:“不可能算了。但卻不是現在算。”

他一言定下章程,拍拍鬱清梧的肩膀,“這幾日就為行舟下葬吧。”

鬱清梧猛的抬頭,“下葬?”

鄔閣老:“不然呢?你要等到什麼時候?”

鬱清梧身子顫抖起來,“可是先生,一旦下葬,就什麼證據都沒了,就是咱們什麼都不追究的哨聲——”

鄔閣老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壓了壓,沉聲道:“清梧,你別蠢。”

他說,“你蠢過一次了,在淮陵待了三年,你還要再蠢一次嗎?”

鬱清梧神情怔怔,喃喃問:“那阿兄的命呢?”

鄔閣老還是那句話:“等以後——你如今有什麼底氣呢?”

沒有人證,沒有物證,沒有家世,沒有權勢。

鄔閣老問,“你有什麼?”

鬱清梧雙手緊緊的握住,肩膀一點點被先生壓著沉下去,低聲道:“我什麼都沒有。”

鄔閣老這才放心。

他急匆匆來,又急匆匆走。

外頭下雪了,他隨手拿起身邊的一把黑傘撐著出了門。

鬱清梧跪在堂前看著他沒了影蹤,好一會兒,他才站起來,拿出一根新的蠟燭去接祭燈的燭火,輕聲道:“那阿兄……你慢點去陰曹,慢點再去……”

……

另外一邊,蘭山君回到了鎮國公府。朱氏幾人早就等著了,見著人回,連忙道:“怎麼如此晚?”

蘭山君說出壽老夫人的說辭,“先去看外祖母的刀,看了一會,錢媽媽便說帶我去鐵珍閣看看,那裡還有幾把壽老夫人的刀。”

朱氏皺眉,“山君,這是你失禮了,人家只是提一提,沒成想你竟然答應,她只好帶著你去看。”

她說,“你該回來問問我的。”

蘭山君點頭:“我下回知曉了。”

朱氏見她臉色疲憊,心軟道:“快些坐下歇會吧,我們也在聽你三哥哥說要緊的事情呢。”

蘭三少爺連忙又把鬱清梧同鄉死在雒水的消息說了一遍,撇嘴道:“當時他來書院找人,藉著鄔閣老的臉面架勢大得很,一雙眼睛好像要吃人一般。”

“結果找了這麼久,沒成想同鄉是失足落水。這下子總不至於說我們推他下去的吧?”

三少夫人手緊了緊,到底沒有在婆母面前說丈夫的不是。

朱氏擔憂道:“往後你們出門,多帶幾個小廝,如今冬日裡雨水足,又有冰雪,路也滑得很。”

蘭三少爺哈了一聲:“我才不去那般的地方,我跟他可不一樣,我閒著無事麼?”

雒水邊是窮苦人家才去的。

蘭山君今日聽了蘇家兄妹的事情,本就悶著一口氣,聞言抬眸看過去:“人死如燈滅,三哥且積些口德。”

蘭三少爺張口就道:“我又沒說什麼!”

蘭山君站起來,冷笑道:“你閒著無事,難道別人是有事麼?”

奸賊殺人,權貴愚人,本就毫無道理。

難道是蘇行舟自己去的雒水河裡嗎?

難道是蘇瑩瑩自己願意死在集賢堂嗎?

她朝著朱氏行禮,“母親,我累了,想先回去歇息。”

朱氏目瞪口呆,但見她目光裡含著火,又不好說教,只能無奈道:“那你就去歇息。”

等人走了,她眼眶一紅,“你們也回去吧。”

三少夫人連忙站起來抓著還想叫囂的丈夫起身告辭,蘭慧瞪了三哥一眼,等三哥三嫂走了,她才跟母親道:“你可別怪六姐姐,連我都知曉鬱清梧是蜀州人,那他的同鄉肯定也是蜀州人啊,三哥哥也太不把六姐姐當回事了,怎可當著她的面就說出來。”

朱氏:“我知道的,你瞧,我不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嘛!”

蘭慧也站起來要走,“你該說說三哥哥的!”

朱氏:“知道了知道了,你小小年歲,怎麼話倒是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