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呦九 作品

偏我來時不逢春(4))

蘭山君點頭,“識字。”

因老和尚不肯教導,她最後撞南牆也沒有撞出幾個字來,大多數字還是到鎮國公府後日以繼夜學的。

但這輩子不能再花費那麼多的時間去認字了,也不能再用半年去學規矩不出門,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她說出早已經想好的說辭,“我家師父說,他出家之前是梧州人,幼年的時候家中做生意,也有錢財,便給他請了先生讀書,所以是識字的。我便跟著他學,大多的字都認得。”

這倒是沒撒謊,句句是真,是老和尚喝醉酒之後跟她說的。

蘭慧小姑娘聽得好奇,“那他怎麼做和尚去了?”

蘭山君回憶:“師父說,他這個人,不喜歡讀書,就喜歡打打殺殺,年輕的時候很想去看看話本中的快意江湖事,還誇出了海口,想成為一個英雄。結果提著刀去外頭闖,發現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又不好意思灰溜溜的回去,只好咬著牙給人家做教書先生,這樣蹉跎了半生,終於悟了世俗,又因沒有妻兒,索性做了和尚。”

還是個雲遊和尚。

老和尚吃著她拿回來的豬肉,嘴裡流油:“也是巧了,我剛到淮陵,就碰見你了。”

“哎,山君啊,我帶著你可不好走,只能做個定腳和尚。”

後頭果然葬在了那座破廟裡,想葬到別處去都不成了。

蘭山君嘆息一聲,看向朱氏,“母親,我想這幾日去洛陽的寺廟裡面給師父做場法事,點盞長明燈。”

朱氏:“這是應該的。”

又說起往後的安排來:“咱們對外不能說你是遺失的女兒,這般說出去不好。我和你祖母想了想,便說當年生的是一對雙胎,生出來後有道士上門,告誡我們雙胎要分開養才能長壽。於是連夜送走一個,留下一個。”

送走的那個養在蜀州,這麼多年也不敢聲張,怕被閻王知曉奪了命數,於是滿十六歲才敢接回來。

蘭山君點頭,“還是祖母和母親想得周到。”

上輩子也是這般說的。因有了這般的說辭,母親關著她學了半年多的規矩,瞧著像大家閨秀了才帶著她出門見人。

她如此乖巧,實在是讓朱氏歡心。又親自帶著她去新院子住下,點了四個丫頭兩個婆子給她,“往後,她們是專門伺候你的。”

忙活到半夜裡,朱氏才和四老爺夫婦去了老夫人的房中,蘭三早在那裡等著了,見他們來,連忙說起路上的事情。

他自然不會在祖母和四叔父叔母面前說蘭山君不願意改掉蜀音的事情,這個只能跟母親私下說。

他便將路上的事情挑了些有趣的說了些,而後看著四老爺道:“四叔,前日在驛站,我碰見了鄔閣老的學生,鬱清梧。”

四老爺資質平庸,不能文不能武,本是躺吃躺喝啃老父親和兄長們的命,誰知道陰差陽錯,竟要扛起一家子的責任來。於是這些年活得殫精竭慮,小心翼翼,比同歲之人看起來更加蒼老。

他聞言問道:“是鄔閣老被貶蜀州時,在那邊教養的弟子?我記得他是元狩四十四年的探花,本是要入翰林院的,後來因蜀州的一件案子跟博遠侯家的大少爺打了一架,被貶蜀州做知縣去了。”

蘭三少爺點頭,“就是他——四叔,他的調令你可曾聽見消息?可知道調哪裡去了?”

四老爺無奈搖頭,“我人雖然還在兵部,但並不受重視,兵部的事情尚且不知,何況是吏部了。”

蘭三少爺嗤然:“鄔閣老也太急不可耐了些,這才回來多久,就開始舉賢不避親了?我看他們這回也蹦躂不了多久。”

鎮國公府是齊王的人,齊王一向不喜鄔慶川的改革,幾年前就是他帶著一眾人將鄔慶川貶去了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