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那令人厭憎玩意，...
<p>*</p>
<p>一直到現在，甘棠依然記得，當初自己在龍王潭裡看到的奇景。</p>
<p>就像是於槐說的那般……只要掉進龍王潭裡的東西，就必然會被龍王所帶走。</p>
<p>甘棠一遍遍想著當初於槐對自己的警告。</p>
<p>已經因為絕望而一直陷入死寂的心，在這一刻彷彿終於獲得了些許生命力。</p>
<p>甘草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臟。</p>
<p>怦怦——</p>
<p>怦怦——</p>
<p>怦怦——</p>
<p>那肉塊跳得幾乎讓他感到了恐慌。</p>
<p>尤其是，在劇烈的心跳下，腹部的絞痛感，也再一次襲來。</p>
<p>甘棠不自覺地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腹部，生怕自己肚子裡的東西，會將自己的想法傳遞給身後的怪物。</p>
<p>好在，隨著他的撫摸，寄生在他體內的蟲卵立刻就變得安靜下來。</p>
<p>*</p>
<p>甘棠在水邊站定，他垂著眼簾，看著微微盪漾的水波。</p>
<p>似乎是因為好奇，又或者，只是純粹想要繼續跟甘棠貼貼。</p>
<p>“岑梓白”隨後也緊緊地貼到了甘棠身側。</p>
<p>深邃的龍王潭上，便多了兩道搖曳的影子。</p>
<p>那緊貼在一起的模樣，彷彿是一對再親密不過的情侶……“岑梓白”著迷地看著水中因為盪漾不休而模糊的影子。</p>
<p>那種陌生的感覺再一次襲擊了它。</p>
<p>作為蟲怪，它本應只會從食物和繁衍中得到些許微薄的，生理性的滿足感。</p>
<p>然而此刻，當它看著那道影子時，強烈的快樂卻像是閃電一般襲擊了它。</p>
<p>對比起來，之前那種生理性的滿足變得是那麼微不足道。</p>
<p>【喜歡。】</p>
<p>從人類那裡攝取到的思緒，在這一刻卻烙印到了怪物的腦海中。</p>
<p>【喜歡糖糖。】</p>
<p>它心滿意足地想著，靠甘棠靠得越來越近。</p>
<p>甘棠沒有撥開它多汁蠕動的手臂。</p>
<p>少年只是盯著水面，半晌後，他一字一句地說道。</p>
<p>“岑梓白……其實我一直在想，當時我把你送進借肉井時，可能並沒有想過，你真的會回到這個世界。”</p>
<p>“我只是找了個藉口……”</p>
<p>“所以，把你分屍時，我一點也沒有覺得恐懼。”</p><p>5本作者黑貓白襪子提醒您最全的《穢宴》盡在[筆趣閣小%說]，域名[(．co)(com)</p></p>
<p>“現在事情變成這樣，或許，正是老天爺給我的懲罰。所以我認了……我不得不認。”</p>
<p>甘棠的聲音柔軟如昔，但是那種會讓蟲怪感到內心糾痛的苦澀氣息，卻再一次從少年的身上蔓延開來。</p>
<p>這讓它感到不知所措，甚至全身上下都陷入了一種陌生的躁動之中。</p>
<p>蟲子們在體內不斷的蠕動，翻湧，原本各自為政的軀體，再一次浮現出許分崩離析的跡象——每一團屍快都在瘋狂地渴求著面前少年。</p>
<p>【“沒關係。”】</p>
<p>怪物廢了很大的力氣鎮壓已經有些分崩離析跡象的身體。</p>
<p>它艱難地組織著語言，只希望甘棠不要再散發出那麼苦澀的氣息。</p>
<p>不要有那麼悲傷的情感波動。</p>
<p>【“只要是糖糖，無論對我做什麼，都可以，我很高興，我很高興，我很高興，我真高興你把那個人類丟進了井裡，我真高興，我佔據了他的頭顱，我真高興我真高興，出來以後我見到了你，我喜歡你，喜歡你，我喜歡你……”】</p>
<p>無數細碎的思緒佔據了蟲怪的腦海，讓它所有的安撫聽上去都透著一股顛三倒四的癲狂。</p>
<p>而也正是因為這樣，蟲怪並沒有注意到，甘棠此時的臉上，只有一片冰封的死寂與決然。</p>
<p>甘棠轉過身，然後他主動抬起了雙臂，抱住了面前最為恐怖猙獰的怪物。</p>
<p>少年抬起了頭，滿是血絲的眼睛裡，倒映出怪物猙獰腐臭的面容。</p>
<p>“那就好，這是你說的。”</p>
<p>甘棠湊在了蟲怪的耳側，古怪地，吃吃笑了一聲。</p>
<p>“無論做什麼你都願意——”</p>
<p>隨即，甘棠猛然用力，細瘦的雙臂死死纏著蟲怪，然後拉著那具汁水淋漓的屍塊聚合體，“噗通”一下，直接跳進龍王潭。</p>
<p>*</p>
<p>入水的那一瞬間，蟲怪並沒有四散開來。</p>
<p>恰恰相反，那怪物竟然條件反射性的，瞬間將甘棠纏得更緊了一些。</p>
<p>有一些線蟲甚至本能地咬破了他的皮膚，企圖鑽入他的體內。</p>
<p>因為只有這樣，才會將纖弱的少年身體，跟自身死死糾纏在一起，就算有水流衝擊，也無法分開兩者。</p>
<p>甘棠感受著周身傳來的痛苦，冰冷的潭水咕嚕咕嚕一直在往他的鼻孔和喉嚨裡灌。</p>
<p>窒息感襲來的同時，甘棠也在心中發了狂一般的祈禱著——</p>
<p>快來。</p>
<p>快來吧。</p>
<p>那可以吞掉一切的……龍。</p>
<p>*</p>
<p>時間在這一刻彷彿變得很慢。</p>
<p>慢到讓甘棠感到了一絲絕望。</p>
<p>他甚至有些懷疑，也許自己真的搞錯了。</p>
<p>也許，龍王潭裡壓根就沒有什麼不可名狀的怪物，也許他之前看到的，那瞬間吞噬血衣的黑影，不過是他受到於槐言語暗示後產生的錯覺……</p>
<p>幸好，就在甘棠驚恐不安的時候，他感到了一陣洶湧的水波流動。</p>
<p>而那股水流的擾動，不是來自那隻想把他重新帶回岸邊的蟲怪，而是來自於水潭的更深處……更深處……</p>
<p>有東西從水底朝著他們襲來。</p>
<p>甘棠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他找不出語言，也從未見過那樣的東西。</p>
<p>在水潭的最深處，似乎有一道狹長的裂口。</p>
<p>漆黑的，蠕動的肉團，畸形的觸手……</p>
<p>以及無數雙細密的，閃著冰冷視線的眼睛。</p>
<p>那些隆起的眼睛鑲嵌在潭底的每一處縫隙(<a href=" http:="" p="">
像是鬼火一般幽幽閃爍。在察覺到了“獵物”之後開始洶湧起伏波動，如同攝食的毒蛇一般貪婪地撲向了水中的甘棠，以及，那包裹著甘棠的蟲怪。
畸形的觸手殘忍兇蠻，只要稍稍碰到便會綻開長滿細密牙齒的裂口，將柔軟的血肉吞噬殆盡。
蟲怪顯然也意識到了“龍”的兇狠，幾乎是在它們探向甘棠的瞬間，它的身體便自行潰散了。
無數線蟲死死攀住了甘棠的皮膚，將少年密封進自己的體內。
它們極柔軟又堅韌，拼命探伸著自己的身體對抗水底“龍王”探伸而出的攝食觸手——但是，沒有用。
漆黑的觸手瞬間咬碎了那些線蟲。
像是切斷的線頭一般，蠕蠕而動的，線蟲的碎屑在水裡水波盪漾，像是骯髒的碎屑。
很快，附著在甘棠身上的蟲怪破損了。
屍塊連帶著體內的線蟲，都被“龍”輕而易舉的吞噬舔食。甘棠的右臂和大腿也被咬下了一大塊肉，露出了森森白骨。
……甘棠看到了自己的皮膚下，隱約也有線蟲探出頭來，企圖在他體表再次結成一層保護。
血湧了出來。
潭水也因此變得愈發渾濁汙穢。
*
哈。
哈哈哈哈。
甘棠沒有掙扎。
哪怕是半截身體都被“龍”所啃食也沒有。
他只是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看著，看著，他咧開的嘴裡，發出了含糊不清的咕噥。
那是他的笑。
*
【“糖糖。”】
【“糖糖別哭。”】
耳側再一次響起了蟲怪的嗚咽。
聲音已經非常細弱了。
蟲子們如今只剩下了寥寥無幾的幾團。
脫離了人類軀體的包裹，它們看上去又噁心，又柔弱。
令人費解的是，其實只要逸散開來，如此細小的線蟲們其實多少還是可以逃離“龍”的吞噬。
但到了這一刻，它們卻依然固執地聚集在一起，並且湊在了甘棠的殘軀一側……
它們竟然到了這時候，還在嘗試，將甘棠送到岸邊。
很快，“龍”的觸手再次襲來。
蟲團們終於被擊潰了。
到了最後，甘棠的頸側，只剩下一顆骷髏，那顆來自於岑梓白的頭骨，飄飄蕩蕩，漂浮在了深水之中。
它空洞的眼窩正對著甘棠。
彷彿無聲的凝望。
甘棠看著它。
恍惚間，眼前又一次浮現出岑梓白的臉。
蟲怪的臉。
*
甘棠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只有腦海中充斥著的尖嘯。
*
去死。
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
跟我一起去死吧——
說什麼愛我，那就跟我一起去死。
不，即便跟我一起死在這，我也依然不會愛你。
我恨你，無論是岑梓白。
還是蟲子怪物。
都應該去死。
……腦海中的囈語漸漸化作了咆哮。
但漸漸的，漸漸的，隨著蟲子們的死去，冰涼的觸手終於徹底捲上了甘棠的身體。
跟蟲怪比起來，甘棠的皮肉是如此細嫩，
鮮血是如此溫熱。
“龍▌(<a href="．co)(com)”
輕而易舉地舔掉了他的皮膚和肌肉，還有他體內的內臟。</p>
以及，那些蟲卵。
一簇一簇葡萄般綴在他體腔內的蟲卵，隨著彌散開來的內臟從破損的腹部飄處，而後瞬間被漆黑的觸手一捲納入口中。
血將潭水染得更紅了。
甘棠看著眼前那一幕，驀地笑了一下。
偏偏，最後一刻，甘棠的腦海中，出現的卻是外婆在最後那一刻對他說的那句話。
【糖糖，你要好好的。】
那究竟是外婆想說的話，還是蟲怪呢？
這個奇怪的疑問只在甘棠腦海中一閃而過，隨後，他的意識便漸漸消散褪去。
只不過，在意識徹底消失的最後那一瞬間，甘棠彷彿看到了……
一些細細的蟲子。
看上去已經被撕碎的，碎屑般的蟲子。
輕柔地附著在“龍王”黑色觸手的肌□□隙。
然後，一點點蠕動著，朝著觸手的皮肉深處探去。
探去。
*
【糖糖。】
【我愛你。】
【我愛你。】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永遠，永遠……】
甘棠的耳畔再一次響起岑梓白曾經的低喃。
如同魔咒一般，伴隨著死亡，同他一起陷入徹底的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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