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朋友
於清溏耳朵裡好似根塞了根細絲,在耳道里呼啦呼啦地轉,引得全身癢。
他本不打算想歪,但暗示如此明顯。於清溏轉頭看他,又規規矩矩,像沒說過似的。
這麼招人,好過分。
於清溏在耳邊扇風,手機彈備忘錄提示。
六號了。
明天徐柏樟不坐診,於清溏順便問:“明天上午有事嗎?陪我去個地方吧。”
“嗯,去哪?”
“福利院。”
次日,車停在陽城福利院門口。
孩子們蜂擁而來,圍著於清溏轉,像蝴蝶遇見了百花園。
“清溏哥哥來啦!”
“終於等到清溏哥哥了。”
“清溏哥哥我想你呀。”
孩子們的眼睛裡放出斑斕色彩,投影在於清溏身上。徐柏樟想起上次去科技館,他也是樣被孩子簇擁其中。
於清溏分別和所有孩子打招呼,小豆丁們才甘心被老師帶走,去活動室等著分發禮物。
孩子們走散,徐柏樟過來,“你常來這裡?”
“嗯。有十一年了。”
這個數字對徐柏樟很敏感,“高三?”
“不是,大一,起初是陪朋友。”於清溏咬白了嘴唇,又說:“前幾年我和思妍一起,後來我倆時間衝突,只好我自己過來了。”
柳思妍會在其他時間過來,於清溏總能在福利院的教室、宿舍、活動室或是孩子們身上看到她來過的痕跡。
徐柏樟:“上個月也來了?”
於清溏點頭。
“怎麼沒叫我?”
於清溏:“我固定每個月六號來,前兩個月六號你都坐診。”
“下次提前調班,以後都陪你。”
於清溏心裡很暖,“好。”
福利院的孩子流動性很大,年齡小且健康的孩子,很快會被合法收養,進入新的家庭。
還留在這裡的,或是年齡較大,或是不想走,又或是稍有殘疾。
無論外面的世界如何看待他們,福利院都是平等溫馨的小社會。沒有至親的孩子,在這裡擁有了家。
於清溏過來,除了給孩子們帶些零食文具,還會上一堂課。
授課內容沒有範圍,這次講科學,下次可能教數學,又或者只是開一節電影鑑賞。不管於清溏講什麼,孩子們都愛聽,沉浸在他塑造的世界裡。
徐柏樟坐在教室最後排,握著筆,認真記下於清溏說的每一句。
課程結束,於清溏走到徐柏樟身邊,看他手裡的黑色筆記本,“整節課都在記,這位同學好認真。”
徐柏樟:“於老師講課,當然要認真聽。”
於清溏玩笑道:“你不會表面記筆記,實際偷偷在下面畫畫吧?”
於清溏讀書的時候,經常有同學上課這麼幹,他當記錄委員那幾年,扣過很多這樣的本子。
“沒有,這裡都和於老師有關。”
於清溏:“和我有關,但不打算給我看,對吧?”
徐柏樟握緊本子,默認。
“我就知道。”於清溏偷著刮磨他指尖,輕聲在耳邊,“徐醫生勾引人有一手,好過分。”
徐柏樟想說你才是,但滾了滾喉頭,沒開口。
兩個人穿過走廊,徐柏樟停在宣傳牆的照片上。
是於清溏與孩子們的合照,照片裡的他和現在無差,面貌更青澀些,像大學生。
他站在照片中間的左邊,靠右是柳思妍,而他們倆中間的,是一位髮色偏棕,身材瘦小的男生,笑起來眼睛彎彎,像朵月牙花。
他們穿相同文化衫,彼此捱得很近,顯然非常熟悉。
徐柏樟指著站在正中間的青年,“他是……”
“朋友。”
兩個字說得很快,快到要疊起來。他甚至連眼睛都不願往“朋友”身上看。
徐柏樟摟住他的腰,試圖把人抱出能看到照片的區域。
“不用。”於清溏掙脫他,把目光放在照片正中間,“他叫揚洛,和柳思妍一樣,是我最好的朋友。”
於清溏眼底閃著光,很快又暗下去,“可七年前,因為一次暗訪,我把他弄丟了。”
“這些年我拼命尋找,不肯放棄任何機會。”於清溏不敢再看照片,肩膀因緊張而發抖,“卻一點線索都沒有。”
“好了,不要想了。”徐柏樟把人摟過來,“當你有壓力的時候,要適當放鬆,深呼吸,不要為難自己。”
於清溏倚在他懷裡,閉上眼,深呼吸,放空思維,不再去想。
“清溏哥哥,叔叔為什麼總抱著你呀?”
小姑娘的聲音把於清溏拉了出:“因為叔叔是我的先生。”
若若眨眨眼,“先生是什麼意思?”
於清溏:“就是老公。”
“噢,那清溏哥哥是老婆嗎?”
於清溏想了一下,“若若也可以這麼認為。”
“清溏哥哥要生寶寶嗎?”
“我生不了寶寶。”
若若指著徐柏樟,“那這個叔叔生寶寶嗎?”
“我們都生不了寶寶。”於清溏拍拍若若的腦袋,“有福利院裡這麼多的大寶寶,已經很滿足了。”
若若抓著衣服角,“可是若若找到新爸爸媽媽了,他們明天就要接若若回家,若若再也看不到清溏哥哥了。”
“怎麼會。”於清溏寫下串號碼塞給她,“若若到了新家,隨時給我打電話。”
若若抓著號碼紙,紅了眼圈,“我不想打電話,我還想見哥哥。我不走了,我要留在這裡,和小朋友一起。”
“若若聽話,有了新爸媽就和他們回家。”於清溏的手指攥了又展,“但答應哥哥,好好長大,不要學壞,好不好?”
若若抹抹眼淚,乖乖點頭。
從福利院回來,於清溏睡了一路,吃過午飯繼續睡,晚飯前才被徐柏樟叫醒。
坐在餐桌前,於清溏夾菜,“對了,明天台裡組織春遊,早上五點集合,不用給我準備早飯了。”
徐柏樟:“那麼早?”
“這次去徒步野營,號稱鍛鍊身體。”
全臺近二十個部門,每年都會組織三到四次團建活動,大家根據時間分批出行。
徐柏樟:“去多久?”
“一天半,這期實習生不少,你也見識過那幫孩子,愛玩,說想搭帳篷住。”
徐柏樟說:“這麼久?”
於清溏噗嗤笑了,“徐醫生,是一天半,不是十一天半。”
“嗯。”徐柏樟說:“晚上早點睡。”
留下句話,徐柏樟收碗去廚房,聲音氣力哐啷。
於清溏:“……”
某人捨不得了,還要裝冷酷。
說起來,正式結婚以後,他們還沒分開超過二十四小時。
收拾完碗,徐柏樟回房間睡覺。
透過門,房間漆黑,被子鼓出來一塊,裡面的人一動不動,但肯定沒睡著。
於清溏站在門口,對裡面的人說:“晚安。”
幼稚鬼。
*
清晨的天灰濛濛,臺裡安排車,每家每戶接人。
於清溏洗漱完,收拾好出來,廚房的燈亮著,裡面傳出動靜,徐柏樟又是切菜又是炒。
於清溏:“不是說不用準備早飯了。”
他當時那麼說,就是不想徐柏樟起太早。
徐柏樟關火,把粥盛出來,“不吃早飯,胃白養了。”
香味刺激於清溏的味蕾,“臺裡發麵包的。”
“這個比麵包好吃。”徐柏樟把飯盒遞給他,“裡面放了加熱包,涼記得熱。”
“怎麼這麼多?”摞成好幾層的飯盒,哪裡是早餐,根本就是三餐。
“你們野營,周邊沒有飯店,應該不是燒烤就是野炊,怕你吃不慣。”徐柏樟說:“我多準備了些,你同事想吃兩口也夠。”
於清溏抱住飯盒,幸福得不想走了。
和徐柏樟告別,專車接上所有同事,前往當天要去的草原。
車只開到通往草原最近的路口,後面的路他們自己走。
一行人揹著行李,一路上聊著天,感受大自然的氣息。
新聞部成員的體力呈現兩極分化,外派記者和攝像師有明顯優勢,後勤和主播劣勢突出。
三十多人,走著走著就變成了兩個梯隊。於清溏有幸成為了第一梯隊。
到達目的地,眾人分擔工作。一部分搭帳篷,另一部分負責午飯。
於清溏對自己的廚藝有正確認知,自動歸為搭帳篷行列。
帳篷弄得熱鬧忙碌,灶火也搞得熱火朝天。
於清溏把東西收拾好,給徐柏樟發微信。
「【圖】帳篷收拾好了,還挺寬敞的。」
柏樟:「兩個枕頭?」
於清溏:“……”
這大醋罈子,不會又要砸翻吧。
「這麼大的帳篷,我一個人睡太浪費了。和我同睡的是楊老師,人家孩子都讀大學了。」
本次出行年輕人居多,於清溏特意跟軍事頻道的楊老師一起,也是看中楊老師養生,早睡早起,他實在熬不過小年輕。
柏樟:「我還沒和你睡過一個帳篷。/委屈」
「下次和你睡,咱們鑽一個睡袋,行不行?」
徐柏樟:「行。/可愛」
於清溏的笑止不住,他也就會在手機裡裝可愛。在家都不和我睡一個房間,還敢和我擠一個睡袋?
帳篷外傳來聲音,“於老師,開飯啦!”
“好,來了。”
於清溏回消息。
「等下聊,準備開飯了。」
柏樟:「好。記得吃我做的。/委屈」
「嗯。/玫瑰」
於清溏坐在桌前,萬般慶幸徐柏樟給他準備了飯。看來新聞人確實很忙,忙到無暇顧及廚藝。
滿桌的“亂七八糟”不是味道不好的問題,是看著就不太能吃,像動畫片裡的黑暗料理,風斜著吹,糊味還逆風而來。
為了讓大家吃飽,於清溏把自己的午飯和晚飯都貢獻了出來。
徐柏樟用保溫箱裝的,一上午下來,飯菜還熱著。眾人對徐柏樟的廚藝讚不絕口,餐盒即將見底。
同事不禁問:“於老師,今天怎麼沒把您家徐醫生叫過來啊。”
野營可以帶家屬,很多同事拖家帶口。
“就是,徐醫生要是來了,咱的午飯也不至於這麼慘烈。”
於清溏說:“他要上班。”
“幸虧人家徐醫生沒不過去了。”
“你們兩口子,一個幹新聞,一個當醫生,都是忙到死的工作。”
“徐醫生真不錯,上班還給你準備飯,絕頂好男人。”
“豈止好,我上次見過本人,帥得要命,跟電影演員似的。”
“我也見過,大高個身材特好。”
“醫術還好呢,人家可是名醫。”
於清溏沉迷旁人的誇讚,低頭默默吃徐柏樟炒給他的菜。
“於老師臉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