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四姐 作品

第 39 章 新婚燕爾,應當蜜...

可別的稱謂,她實在叫不出口,只得彆扭地敷衍:“等我願意的時候,自然會改口的。”

她的脾氣執拗,一時改不過來,不打緊。這條路走不通,就換條路走。

他忽然拽住她的手,緊緊握在了掌心裡。

如約面紅耳赤,“大人這是幹什麼?”

他木著一張臉,沒有溫情的解釋,“新婚燕爾,應當蜜裡調油。你在母親跟前不和我親近,在下人面前半點不依戀我,消息傳出去,我臉上有沒有光還是其次,要是引得宮裡側目,對你可不是什麼好事。”

言罷強行把她的手搭在自己臂彎,“明兒進宮,沒人的時候就這樣。”

如約使勁抽了抽,奈何沒能成功,“沒人的時候反倒要這樣?大人說反了吧!”

”所以我說,你還有很多東西要學。“他擰著眉道,“擱在明面上的事,沒人會往心裡去。越是揹人的時候,越是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你,懂麼?”

她聞言笑了,“大人既然懂得這個道理,那你娶我,不擔心皇上得知內情嗎?”

這話想必是戳到了他的痛肋,他的得意倏忽不見了,“你是說我當初不該答應你的央求,應該直接把楊穩從神龕裡拽出來,然後押著你們到御前,讓皇上對你們痛下殺手,是嗎?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懂得審時度勢的人,卻沒想到你還會過河拆橋,得了好處,反過來質疑我的一時心軟。怎麼?又有了新主意,想拿這個來拖我下水,替你遮掩?”

他不是愚鈍的人,其中利害,他當然知道。

如約自然不會糊塗承認,“我只是有些好奇,像大人這樣深謀遠慮的人,為什麼願意鋌而走險,下這步棋。”

他眼裡狠戾畢現,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因為我色迷心竅,賭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新朝的建立,我披肝瀝膽為皇上掃清前路,皇上還欠著我一個人情。就算你的身份被識破,念在我往日的功勳,皇上也不會把我怎麼樣。”

如約心下氣憤,狠狠推開了他的手,“金瑤袀難道就沒有功勳嗎?”

他說不同,“文官手上一旦有權,時刻想要功高蓋主,而我,安於做皇上的一柄刀。當權者需要用刀剷除異己,必不會自折其刃,他還要留著這把刀,震懾朝堂呢。”

如約心下冷哼,他倒是自信得很,文官只是一卷宣紙,而他是一柄利刃。但他沒有想過,刀不趁手的時候,大可更換。皇帝的兵器庫裡豈止只有他一把刀,或許眼下還願意用著,有朝一日觸及皇帝的底線了,他還能像今天一樣篤定嗎?

“大人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但她的譏嘲,對他來說無關痛癢,“不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是你本就不值一提。新帝登基,有無數的人想殺他,你不過是個小姑娘,當年天羅地網中僥倖逃脫的一條小魚罷了。這條小魚是養著,還是蒸了煮了,全看心情。我想要你,皇上順勢還了個人情,何樂而不為呢。”

他致力於摧毀她的信念,她自然也會五味雜陳,也會悲不自勝,但她沒有一刻想過放棄。

就是這樣一個入不了他們眼的小姑娘,總有一天會讓這些自大的權貴得到應有的懲罰。他的貶低不會讓她自慚形穢,只會激勵她更加積累沉澱。她知道時刻高舉屠刀是沒有用的了,需要更多的佈局,就算沒人能幫得了她,她也要在這荊棘叢中走出一條路來。

穩穩心神,她說:“我累了,要回去休息。”

他也沒有再言語,把她送回臥房,自己換了身衣裳,走出屏風撂下一句,“這兩天查辦金瑤袀的幾個門生,晚間要抓人,我去去就回。”

如約看他走出院子,才終於放鬆了精神。靠著引枕迷瞪了片刻,不多久塗嬤嬤領了幾個丫頭進來認主,這幾個是伺候穿戴的,那幾個是伺候飲食的,還有梳頭上妝的,一一讓她們領了差事。

如約不願意一言一行都在人眼皮子底下,謝過了塗嬤嬤道:“人多不習慣,上房只留兩個聽差就行了。”

塗嬤嬤瞧出邊打開了捧來的匣子,“少夫人明兒要進宮謝恩,命婦的行頭雖有定例,身上穿戴的首飾卻不能含糊。這是老夫人早前的幾套頭面,如今上了年紀,用不了這麼華貴的,都給少夫人送來了,讓您挑喜歡的戴。”

可見這位餘老夫人,確實是很看重新過門的媳婦。如約對她有些好奇,試著向塗嬤嬤打探:“才剛拜了公爹的靈位,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怎麼過世的,大人也沒同我仔細說起過。這園子裡只有婆母一位嗎,怎麼沒見其他人?”

塗嬤嬤道:“先頭老爺任五軍都督府指揮僉事,先帝時期剿滅流寇,殉職了。”

至於那些侍妾,塗嬤嬤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只說是“各自去了”,沒有過多贅述。最後語重心長地說:“家裡實在太冷清了,就盼著少夫人給家裡添人口呢。老夫人不讓晨昏定省,是想讓少夫人多陪著大人,他怪不容易的。您別瞧他平時看著兇巴巴,其實心眼兒不壞,時候長了,少夫人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在成長,有耐心看下去的,故事應該不會太差。當然要是已經被噁心到了,直接右上角點x。

話說居然會被罵無恥,真令我目瞪口呆啊,在沒確定能用感情控制對方時,隨便被仇人睡了,就不無恥嗎?

如約滿以為這是婚後的規矩,新婦不能大步流星穿行於後院,便順著塗嬤嬤的指引,果然放緩了步子。

跟在一旁的餘崖岸,看她腳步細碎的樣子,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魏家的長輩不幹人事兒,要出嫁的姑娘,也沒個人教授房裡那些事。她八成一點兒都不明白,讓她走得慢一些,到底是什麼意思。腳步雖慢下來,人卻昂首挺胸,走出了豪邁的氣勢,這壓根兒不是疼痛引起的反應,更沒有半點少婦的嬌羞。

塗嬤嬤看她這模樣,竟然還感慨:“果真是宮裡出來的,這做派,哪是一般二般的姑娘能比的。”

順順當當往老夫人院子裡領,餘老夫人早就盼長了脖子,在門前看了又看,等得心焦。但又體恤兒子兒媳,新婚第二天麼,睡過了頭是常事。她那老大不小的兒子,一個人清鍋冷灶湊合了五年,好不容易娶了個媳婦,得體諒一下他貪戀的心,再說他一向也不是個守規矩的人。

眼看院門上有人進來了,老夫人忙退回上座坐定,沒得叫新媳婦看這婆母不尊重,沒有個長輩的樣子。

“今早的甜湯,做得不錯。”老夫人沒話找話,和邊上的僕婦搭腔,儘量讓氣氛鬆弛一些,免得新媳婦拘謹。

僕婦也盡力地回應著,“新剝的雞頭米,還有菱角、蓮藕。前腳出水,後腳就送進廚房了……”

這時新媳婦由人攙扶著,邁進了門檻。餘老夫人忙坐正,擺出了和善的笑臉,上下打量新兒媳。

昨兒辦婚宴,因老爺子早沒了的緣故,她得盡力地替兒子支應,沒顧上去新房看一看。反正聽塗嬤嬤說,好標緻的人兒,水靈極了,和元直正相配,她就放心了。

也是,她兒子那刁鑽的眼光,哪能娶尋常的姑娘呢。老夫人就等著見一見新媳婦,看看到底是多齊全的姑娘。這會兒見著了,果然說不出的稱心和舒爽,滿眼都是讚許的笑意,連那個呆站在一旁的兒子,頓時也順眼了許多。

僕婦呈上了茶,新媳婦提裙跪下來,雙手託著茶盞向上敬獻,“婆母請用茶。”

餘老夫人忙接過抿了一口擱下,親自伸手:“心意我都瞧見了,別跪著了,快起來。”

如約說是,微微抬了下眼,餘崖岸看著凶神惡煞的,卻有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母親。其實他們母子五官長得很像,不過餘老夫人是圓圓的臉,眼神也透著溫和,像那種常去寺廟進香還願的婦人。見了新媳婦沒急於立威,也沒給軟釘子碰,溫言絮語一副家常的樣子,看著像是個好相處的人。

“快來,來坐下。”餘老夫人引她坐到自己身旁,牽著的手一時也沒放下。越打量越覺得喜歡,和聲道,“好孩子,如今到了我們家,就是到了自己家了。我一輩子只生了元直一個,沒有女兒,願意把媳婦當女兒一樣看待。你剛進門子,家裡的事兒還摸不著頭腦,有什麼要交代的,只管和塗嬤嬤說,有什麼不舒心的就和我說,不必忌諱別人。”

她所謂的別人,自然是她那兒子。雖說言辭帶著隱射,不大客氣,但也從另一方面顯露出,母子關係還是十分融洽的。

餘崖岸聽他母親這樣說,當即蹙了眉,“新人來了要調理,您不教她些規矩體統,縱著她做什麼?”

餘老夫人看了他一眼,“今兒是你娶親第二天,我想給你留些體面,你可別自討沒趣。”

短短的一句話,立時讓餘崖岸收了聲。話越少,越是危險,這是二十七年來得出的教訓。

餘老夫人全沒把他放在眼裡,只管饒有興致地和新媳婦寒暄,“我給你們準備的屋子,還住得慣嗎?昨兒夜裡睡得熱不熱?新婚頭一晚要睡鴛鴦鋪蓋,今晚就能換涼簟了。”

如約因她是餘崖岸的母親,自然時刻帶著防備,她實在不相信一個高舉著屠刀的人,能有多麼善性的母親。

她問話,自己便謹慎地回答,“夜裡涼,睡著鋪蓋也不覺得熱……”

結果話還沒說完,就聽餘崖岸咳嗽了聲,“怎麼不熱,忘了昨晚出了一身汗?”

如約怔了下,見餘老夫人慢慢拱起了眉,轉頭吩咐塗嬤嬤:“快打發人過去換了,別耽擱。”嘴裡說著,視線又落在兒子的脖頸上,“好好的,怎麼紫了一大片?”

如約忙回頭看,才發現交領掩蓋不住的地方,果然露出一塊青紫的皮膚。這是昨晚她下死手掐的,可惜沒能掐死他,反倒留下了把柄。

餘崖岸巋然不動,淡聲應付:“撞的。”

“撞的?”餘老夫人覺得不可思議,“你幹什麼了,撞成這樣?昨兒還沒見……”

他煩躁地接了話,“怎麼撞的,經過您真想聽?”

這要是說出來,可能不太相宜。餘老夫人訕訕扯開了話題,含笑問新媳婦:“好孩子,你想吃點什麼,告訴我,我讓廚房給你預備。”

餘崖岸覺得他母親太體恤了,何必這麼抬愛她,便道:“我們吃什麼,她就吃什麼,還用特意預備?”

餘老夫人望向他,“嘖!”

有時候任何語言的表述,都不及這一聲“嘖”,話了,轉身在一旁的圈椅裡坐下,悶著頭,一口接一口地灌起了茶。

如約不大自在,面對這位餘老夫人,總有種彆扭不安的感覺。原先她只想盡力應付她,兩下里不需要多親近,敬而遠之就好,可誰知餘老夫人的熱情,大大超過了她的想象。

或許是因為沒有女兒,兒子又常年在外忙公務,逮住了這個假媳婦,也如獲至寶。但如約難免恨屋及烏,她的兒子殺光了她全家,她實在沒辦法和仇人的母親表親近,和睦共處。

餘老夫人的話,她也只是有分寸地應對,倒是那老太太,是個很懂得過日子的人,學著酒樓的樣子,在家置辦了菜單。如約說吃得家常就好,她乾脆把菜單送到她面前,指著這個說不錯,指著那個又說可以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