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宜 作品

12.Chapter12

“嫂子?”聽從母親指令, 前來送補品的謝柏珊站在門口,看著亂糟的客廳,一時不知該進不該進。

尤其是看著面色不太好的虞清雨, 正和聞管家大眼瞪小眼的時候, 她的好奇心暴漲到頂點。

她小心翼翼探出一隻腳:“你們是在吵架嗎?”

聞琳登時放下手臂, 站直身體後退半步,站在虞清雨身後:“沒有沒有,當然沒有。”

雖然有虞清雨初到港島就把在謝家工作十年的林管家開除的事情在先, 不少人對於她這份工作能做多久持保留態度。

但事實上, 她與這位京城來的大小姐相處還算愉快。

虞清雨看到來人, 很快卸去怠倦神色, 換上端莊的微笑:“珊珊,你怎麼來了?”

謝柏珊圓溜溜的眼睛轉來轉去, 再確認過確實沒有吵架後, 才將手上的禮盒遞給聞琳:“我媽本來想讓管家來給嫂子送血燕的,被我聽到了,就主動請纓過來了。”

虞清雨只是安靜地笑笑, 嘴角勾起的弧度紋絲不變。

這兄妹倆的國語水平如出一轍。

都不怎麼樣。

客廳裡亂, 虞清雨便引著謝柏珊去花園裡坐。

百花爭豔,滿園春色, 也吸引不了謝柏珊的注意力,她不住地透過那扇落地長窗, 看向客廳裡不斷搬進來的雜誌。

喝了口茶, 謝柏珊還是忍不住問:“嫂子, 你就這麼喜歡這本雜誌嗎?居然買了這麼多。”

她又湊近了些,小聲說:“嫂子你告訴我,我不跟我哥說。是不是你喜歡的男明星上這家雜誌封面了, 你要替他打投做數據?回頭我讓人去搜尋一下,幫你清空庫存。”

“打投?”有些陌生的詞語,虞清雨面容凝滯了幾分,轉而被拿起的茶杯掩住微僵的表情。

又想起謝柏彥所說的,他的這位妹妹和他們的圈子差得有些遠。

這次虞清雨見識到了。

挽了輓額邊碎髮,她輕描淡寫略過:“是你哥給我的驚喜。”

謝柏珊抓住了重點,驚喜?

她的眼睛不時探向身後的客廳,瞳仁中閃著些許精光:“我知道了,是你們倆之間的小秘密!”

虞清雨是有些接不住謝柏珊跳脫的思路的。

若是她這樣說,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她簡要解釋了句:“你來之前,我正在和聞琳說,你哥只是批量採購雜誌似乎失了點心意,怎麼不擺個愛心形狀,這才算得上用心。”

“我懂了!”謝柏珊眼睛一亮,站起身便拉著她的手,“嫂子,那我幫你擺愛心,給我哥一個驚喜!”

虞清雨幾乎是被謝柏珊拖著拽進客廳的,等她被拉著坐在一沓沓雜誌前的時候,還一頭霧水。

可是見謝柏珊一臉興致盎然,她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

總覺得這個事情走向不太對勁。

深夜,謝柏彥邁入家門時,在門口玄關處停了許久。

客廳茶几前的地板上用雜誌擺了一個愛心形狀,周圍用九個小愛心簇擁著,是展開的雜誌用書頁別出的愛心形狀。

“這是?” 謝柏彥面上難得露出幾分怔然。

他揉了揉眉心,倦意渺然。

只穿了件酒紅色睡裙的虞清雨縮在沙發一角,抱著膝,手裡捧了本書,鬆鬆垮垮帶了副框架眼鏡,正悠閒地看書。

聽到聲音,她懶懶抬眸,隔著幾米遠,視線聚焦在他的清雋的面容上,仔細端量著他面上細微的表情變化。

敏銳地捕捉到他一閃而過的詫異,虞清雨心滿意足地彎起唇:“送給你新婚禮物,喜歡嗎?”

謝柏彥薄唇微抿,面對虞清雨期待的眼神,他從容不迫地解開西裝釦子:“謝太太深夜不睡,就為了給我驚喜?”

瑩潤白皙的膚色在昏暗的光線下好像反著光,單薄的稠質睡裙貼合身材曲線,及腰烏髮披在肩後,仿順著柔順的面料滑下,彷彿搖曳海藻。

他漫不經心地收回目光,修長指骨扯開領帶,藏青色的領帶鬆垮地掛在領口,幾分散漫倨傲。

“還好今日推了出差計劃,不然錯過了太太的心意。”

隨手摘下眼鏡,虞清雨懶散地伸了個懶腰,輕勾紅唇:“為什麼要推掉?”

“日理萬機的謝總,居然也會有推掉出差計劃的時候。若是被那些報社娛記知道,大概可以記錄在明日的港島奇聞裡了。”

誰不知道這位謝總,萬般瑣事都不及他的公事重要。

謝柏彥不疾不徐走近,繞過地板上的雜誌,視線淺淺略過她縮在睡裙中一截纖白的小腿。

聲線微低:“大概是想看看太太收到新婚禮物的反應吧。”

抱著懷裡的書,虞清雨坐直身體,仰著頭望向站在她身前的男人,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歪了歪頭:“那你對這個反應滿意嗎?”

“物超所值。”許是夜色靜謐,他一向清冽的聲線中似乎帶了點啞。

虞清雨緩緩眨眼,一點漣漪在曈底緩緩盪開,繼而若無其事地垂下眼睫,嘴裡嘟囔著:“真是受不了你的國語。”

推開面前的人,起身時,光潔的額頭不經意間擦過他的手背。

微涼,冷清。

她的目光一顫,很快隔開距離,垂順的綢緞睡裙輕輕落下。

一道紅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他的視線裡,只留下一句:“不早了,睡吧。”

謝柏彥再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虞清雨正半躺在床頭昏昏欲睡。

勉強掀開眼睫,看著半坐在躺椅上閉目的男人,她皺了皺眉,問了句:“你頭疼?”

謝柏彥半闔著眼皮,輕輕揉著額角,沒有應聲。

虞清雨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又問了句:“要吃藥嗎?”

謝柏彥放下手臂,搖搖頭:“不用。”

“該是這幾日行程繁忙,睡一會兒便好。”

她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你的睡一會兒就是指早上六點準時起床?”

“若是身體不適,就不能多睡一會兒嗎?”

“還是說你那點公事晚一點處理,謝氏就要倒閉了?”

話必,她又覺得自己說多了,謝柏彥怎樣又哪裡輪得到她來插手。

也不指望能聽到謝柏彥什麼回答,她悻悻地擺手,虞清雨覺得自己白費口舌,畢竟謝夫人說了那麼多,也不見他聽,更何況她這個半路太太。

“算了,睡吧,我困了。”

靜了幾秒。

“太太,這是在關心我?”站在幾步遠外的謝柏彥靜靜凝著她,剛洗過澡,短髮服帖地垂落在額前,少了幾分戾氣,多了幾分溫潤。

虞清雨幾分不悅,語氣間也掛上了情緒:“這不是很明顯嗎?”

“畢竟我可是答應了暗戀你多年的魏小姐,要和你婚姻美滿幸福的。”

“你今天去見了魏雪喬?”冷冽黑眸逐漸覆上一層靄色,將所有情緒籠罩在後。

指腹輕輕摩挲著銀色婚戒,一圈素戒漾著清光,映照他瞳底微動流光。

“怎麼了?”虞清雨揚起漂亮的眸子,面色不虞,“怎麼,你是怕我對暗戀你多年的女孩說什麼過分的話?”

這種事情在她身上發生的概率,幾乎相當於零。

體面就好。

虞清雨一直秉持著這個原則處理所有關於謝家的事情。

只是謝柏彥質問的時候,她還是覺得有些荒謬。

若是他真的這麼護著那位魏小姐,做什麼一開始還要來娶她呢。

莫名其妙。

謝柏彥察覺到她的不快,微正婚戒,略頓了一瞬,低低喚她一句:“清雨?”

“做什麼?”

謝柏彥的視線她面上逡巡,試圖探尋著些許端倪,只是虞清雨面色很是平靜,瀲灩流光映射在他的長眸,星點的異樣很快淡了下去。

他也同樣雲淡風輕,慢條斯理提醒了她句:“我以為我們都明白這只是聯姻。”

虞清雨整理著被子,聽聞這話,明眸閃過幾分茫然:“不然呢?”

這不是早就講好的事情嗎?

重新再提,是對她的角色有什麼不滿嗎?

謝柏彥眸光微斂,在攫取到她面上的明晃晃的疑惑時,喉間莫名哽了一口氣,一團棉花塞在喉嚨裡。

呼吸輪轉間緩緩壓出一道沉聲,話到嘴邊,眸光微閃,謝柏彥又換了說辭,只留下一句——

“算了,睡吧。”

虞清雨一臉問號,氣氛僵持到這裡了,他就跟她講一句“睡吧”?

奇奇怪怪。

回應他的是隔開距離背過去的纖盈身影。

第二日的晚飯虞清雨是去老宅吃的,謝夫人對她很是親切,專門從京城請了廚師來家裡做飯,生怕她吃得不習慣。

和這位謝夫人相處,遠比那位冷冰冰的先生要愉快得多。

走的時候,虞清雨打包了雞湯:“柏彥說他晚上要回來的,帶點雞湯回去給他養養胃。”

謝夫人一臉欣慰:“柏彥真的有福氣,娶到你這麼貼心的太太。”

虞清雨完美地扮演了謝夫人眼中的 “好好兒媳”,謝夫人再滿意不過,幾乎挑不到任何錯處。

不過謝柏彥確實說過晚上會回來,原本說的出差計劃不知道為何又被推遲了,虞清雨向來不關心這些。

反正這次總不會是因為她。

時針轉到十一點的時候,坐在書房翻譯稿件的虞清雨才聽到樓下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披上外衣下樓。

“怎麼回來這麼晚?”

聞森剛倒了杯水給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聽到聲音立刻尊敬地轉身:“太太好。”

虞清雨眉心微折,看著靠在沙發上閉著眼揉著額角的謝柏彥,雙手抱胸,斂下所有神色,開口即是質問。

“他怎麼喝這麼多?”

聞森低著頭不敢吭聲,很快又聽到她下一個問題——

“和男的女的喝的?”

聞森感覺這個問題有坑,悄悄抬眼掂量著謝太太的表情,含糊地回答了句:“有男有女。”

“玩得挺開啊。”虞清雨冷呵一聲,若不是要等他回來,她這會兒早就去睡美容覺了,“有時間男男女女喝酒,沒時間早點回家?”

“不是不是。”聞森冷汗直流,先瞧了眼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謝總,忽然覺得今天自己就不該在太太面前開口。

上次替太太搬家,他累得腰疼了足足一個周,這次看來又是一個艱難的任務。

聞森努力地解釋:“今晚是一個跨國經貿論壇交流會,謝總作為嘉賓出席演講。”

頂著虞清雨涼颼颼的視線,他莫名嚥了兩下嗓子,繼續說:“謝總原本是沒打算喝酒的,只是有謝總的恩師在,他不好拒絕,便喝了兩杯。”

“哦?”虞清雨微笑,“真的只有兩杯?”

聞森再保證:“真的只有兩杯。”

“所以也就是,他酒量不太行,還要和別人喝酒,最後還要醉醺醺地回來?”

聞森一臉苦色,根本不敢抬頭,怎麼感覺不如不解釋,現在似乎後果更嚴重了些。

“那個,太太,其實是謝總最近公務繁忙,身體略有不適,您……”

他的話被虞清雨打斷,她若有所思地垂眸:“所以不是喝多了,是身體不舒服?”

謝柏彥昨晚就頭疼,今晚好像更嚴重了些。

“是的是的。”聞森連連點頭。

“身體不舒服,還要喝酒,你們這位謝總,他還真的是一點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呢。”虞清雨笑了聲,話裡帶著幾分輕嘲,斜睨了眼過去,坐在沙發上的男人,領帶已經被扯下,來襯衫頂端的兩枚釦子也一併解下,露出微微隆起的一段鎖骨。

幾分不羈散漫。

虞清雨的嗓音低了下去:“看來他是真想早日入土啊。”

夜晚徐風攜著暑氣,卻被虞清雨一句話潑涼——

“但我可不想這麼早變成遺孀。”

“也不至於這麼嚴重……”聞森還想為謝總辯解幾句,被虞清雨一瞪,根本不敢說話。

虞清雨抬頭望了一眼牆壁上那隻造型奇異的掛鐘,已經快十二點了,她實在有些困了,也懶得再計較這些了:“聞助理,你幫我把他扶上樓吧。”

謝柏彥這樣人高馬大的身形,大概也不是她一個人就可以搞定的。

被委以重任的聞森有些為難:“這麼不好吧,謝總的私人空間我不太方便,而且……謝總也不喜外人碰他。”

虞清雨忍不住低啐一句:“毛病真多。”

“行了,你走吧。”

她將髮絲撩至身後,烏黑的秀髮隨著輕盈步子微晃,搖曳出瀲灩的弧度,撥動一池春水。

剛走到沙發前,她忽然想起什麼,又叫回了聞森:“對了,你姐今天抱恙回家了,你回去先看一下她身體怎麼樣了。”

聞森聽到這話瞬間急了,慌亂地尋找著口袋裡的車鑰匙:“我姐病了!那我這就……太太,我可以回去了嗎?”

“走吧走吧。”虞清雨擺擺手。

房門很快被闔上。

偌大的別墅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虞清雨膝蓋半跪在沙發上,她低頭看著面前眉眼淡若遠山的男人,纖細指尖輕輕戳了戳謝柏彥的臉頰,輕軟的嗓音綿綿:“你醉了沒呀?還能自己走路嗎?”

溫熱的手掌忽而抓住了她的手指,掀開長睫,眸底清明中略浮幾分迷離。

“別鬧。”

磁性低迴的聲線繚繞在她耳尖,許是酒意醺然,帶上了一絲繾綣,在闇昧夜色中,極強的張力感迅速擴展著他的包圍圈。

虞清雨心跳猝然快了一循,被包裹的手指幾分發燙。她掙扎了下,沒用多大力氣就抽出了自己的手指。

時間已經不早了,她的作息一向嚴謹,現在早已過了她正常的睡眠時間。虞清雨是有些煩悶的,尤其是留她一個人面對謝柏彥的時候。

只是話到嘴邊語氣時,不禁放緩了許多:“還頭疼?”

昨夜他的頭疼似乎就有些嚴重。

謝柏彥沒有回聲,只是微微抿起的眉心代表了一切。

虞清雨坐在一側,看著他的面上現出幾分蒼白,似乎幾分不適。她咬了咬唇瓣,思忱片刻,拿出手機搜索了一番醒酒湯的做法。

冰箱裡好像沒找到她所需要的東西,她幾乎不涉足廚房,更不知道廚師將食材放置於何處,虞清雨很快放棄了。

雖然主要原因是,做法教程實在對她這個五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屬實有點難。

手指點開萬能的某寶軟件,她之前聽說有那種直接配置好的解酒湯只需要熱水沖泡,比對著配方和療效,虞清雨很快下單了一箱。只是物流再快,再轉送到香港也要一兩天了。

她就不該看聞琳生病,一併給其他傭人放了個假,如今只剩偌大的別墅只剩她一人,叫天天不應。

虞清雨長長嘆了口氣,直接點開外賣軟件,用最簡單的辦法解決眼下難題。

謝柏彥似乎是並未醉意上頭,扶著他進房間的時候,他還清醒地沒有所有體重都壓在她身上。

上上下下一趟,虞清雨還是出了一身薄汗。

她是有些潔癖在的,將客廳所有窗戶打開,散去一室渾濁酒氣,又點上了薰香才坐下。

還沒來得及歇氣,手機鈴聲便響起了。

是外賣的電話:“女士,你確定地址沒寫錯?”

虞清雨不明就裡:“是啊。”

“行吧……那你可能要出來拿一下,我進不去那片別墅區。”

之前有管家傭人在,她根本沒有什麼點外賣的需求,第一次就遭遇滑鐵盧。

換了衣服,虞清雨是開車去拿的外賣。

她面無表情地啟動車子,只感嘆今天自己的脾氣是真的好。早知道就不該點這個外賣,容那位謝先生自生自滅好了。

外賣員等在別墅區外的街角,看著虞清雨開車出來取外賣:“原來真的是這片別墅區的,看這車我就懂了。”

“懂什麼?”虞清雨面無表情。

外賣員又瞥了一眼布加迪車標,哪裡還敢在說話。

“喝醒酒湯了。”

夜裡溼氣重,來回折騰一趟,她髮絲微亂,面頰上還帶著些許潮熱的薄紅,與之相對的是,剛剛從浴室出來,已經散去酒氣,一身清爽的謝柏彥。

他就著她柔軟細白的手指端著的杯子,淡淡抿了一口。

剛洗過澡,順毛的謝柏彥看在她眼裡似乎格外乖順。

虞清雨下意識就說出了心裡的想法:“你要是每天都有這麼乖就好了。”

只著黑色真絲睡衣的謝柏彥眸子沉沉垂在她嬌豔綺麗的面上,他唇色微淡,纏著潮氣的手指忽地握住她的手。

碗裡的醒酒湯輕輕晃了晃,棕色的藥汁爬上碗壁,綴了幾顆水珠,又歸於平靜。

側身,只留一點清淡冷香。

“你要是每天也有這麼體貼就好了。”

虞清雨訝然掀眸,看著他清冷端方如常的模樣:“你沒醉?”

“只是有點頭疼。”他輕描淡寫略過。

“那你這醒酒湯還喝不喝了?”他的面色一如往常,只是眉宇間掛了幾分疲憊。

虞清雨又向前幾步:“這可是我親手做的。”

面不改色,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剛拿起桌上文件的謝柏彥又垂下了手。

接過了她手裡的醒酒湯,淡聲:“謝謝。”

即便這時候依然將紳士風度貫徹到底。

虞清雨鼓了鼓嘴:“這麼客氣,謝柏彥你是不是被奪舍了,還是你喝酒生病了就會變出副人格?”

謝柏彥沒有理會她,只默默將最後的醒酒湯喝盡。

“老公,你還記得你昨晚床上跟我說你要把股份全都轉到我名下嗎?”虞清雨勾起幾分戲弄的笑意,單純覺得喝酒過後的謝柏彥似乎有些遲鈍,便忍不住想要作亂。

謝柏彥薄涼的視線偏了過來,似清泉泠泠淌過,不見方才樓下半分迷離。

連說話調子也帶上了清冷漠然:“昨晚床上,我們除了睡覺之外有其他對話嗎?”

皺了皺秀氣的鼻尖,虞清雨很不滿他的語氣:“你可以不說得這麼隱晦的。”

從善如流,謝柏彥隨意地回道:“怎麼,難道你是想現在對我做什麼不隱晦的事情?”

“謝柏彥!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嘴縫起來。”

“大小姐還會針線活嗎?”

還真不會。

虞清雨一雙杏眼在壁燈昏淡的光線裡睜圓,默默咽一口氣:“早知道,這醒酒湯給誰也不給你喝。”

“其他人不一定有我這麼好的身材。”謝柏彥漫不經心揉了揉額角,指腹貼著烏黑溼發。

水珠順著他的指骨弧度落下,隱於黑色的睡衣,洇出朵朵暗色溼痕。

他還沒忘記虞清雨對他身材著迷的那句戲言。

“求求了,睡覺吧。”虞清雨面色一變,所有耐心已經耗光。

喝過酒的男人,言語間也帶著幾分肆意無忌,她有些招架不住。

“求我跟你睡覺?”謝柏彥涼涼眸光眺了過來,跟著一聲寥寥笑意,“所以,你還是覬覦我的身體。”

虞清雨微笑,無辜勾人的眸子輕眨,說出口的話卻和她的表情南轅北轍:“謝柏彥,你下次再喝酒,就別想進這個家門。”

被立規矩的謝柏彥只是淡淡搖了搖頭,似有似無地撩起低音:“怎麼起床氣那麼大,睡前氣性也這麼大。”

關了燈,虞清雨洗好澡再出來時,坐在梳妝桌前,視線不免偏向鏡子裡反射的已經躺下的男人身影。

她忽然想起謝柏彥的酒量該是很好,那日婚宴時,他喝了不少酒,最後離開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異常。

不會是真的生病了吧。

放下手裡的護膚品,就著化妝鏡一點亮光,虞清雨摸索著去床頭,低身摸了摸他的額頭。

似乎有點低燒。

謝柏彥還沒睡,面上還掛著些許倦容。

“生病就吃藥,別不……算了,懶得管你。”想起剛剛他那些冷言冷語,她話鋒一轉,“只要你別讓我年紀輕輕,就去操勞你的喪禮就行。”

闔著眼皮的男人手背擋在眼前,不疾不徐掀唇:“不會的,有特助和管家在,輪不到你操勞。”

“不過——”清潤好聽的聲線再次響起,“謝謝太太的醒酒湯外賣。”

虞清雨矜持地收下他的感謝:“不客氣,下次還給你點。”

“下次不會喝多了。”一道輕聲,幾分慵懶,似是許諾。

虞清雨的眸光怔了幾秒,繼而岔開了視線:“男人的話,懂得都懂。”

寧願信鬼,也不能信男人這張嘴。

話是這樣說,虞清雨到底是有些擔心,雖然謝柏彥沒放在心上,她還是下樓去找了藥。

推了推面色隱隱蒼白的謝柏彥,看來他病中的份上,她的語氣也放軟了許多。

“吃了藥再睡吧。”

虞清雨睡眠很輕,尤其是心裡惦記著事情的時候。

半夜她幾次驚醒,勉強睜開眼,撐著身體去摸身側男人的額頭。

沒燒起來,還好。

抵不過睏意,她很快又睡了過去。

深色的窗簾隔絕了臥室所有光線,昏暗中,清泠的眼眸緩緩掀開,微微轉向輕輕靠在他肩上的女人。

一抹幽幽沉暗慢慢浮上曈底。, ,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