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宜 作品

Chapter 1





“不知道應不應該,那大概就是不應該的。”她仰頭喝盡最後的紅酒,醇香中後知後覺品出一點澀。




“黛黛,別說了。”




“我只是怕你有遺憾。”




馮黛黛一臉不知所措,踟躕許久:“宋執銳的地址我發給你了。”




“清雨,你自己想。”




虞清雨懶得去想,也不想去想。




宴會散場,空蕩的大廳轉眼間只剩忙碌的服務生,還有坐在沙發上醒酒的虞逢澤。




他正掩著額頭,時不時睇來一個眼神,緊盯著百無聊賴擺弄著自己長裙的虞清雨。




“這麼大的喜事,也換不來你一個笑臉?”和顏悅色的表情收起,只剩冷肅。




手上動作一停,虞清雨杏眼微挑,眼尾處那枚胭脂色淚痣,在微涼的視線中落下了淺淺魅色。




“男主角都不賞臉出場,我有什麼好笑的。”細指託著粉腮,隱隱几分不耐,說話也格外不客氣,“難不成我還得唱個獨角戲,讓他們都看看我的笑話?”




這樁婚事,她本就不喜,但大家都是聰明人,在外的露面配合是他們默契的共識。




他們的婚前宴會,男主角謝柏彥面都沒露,打的是誰的臉。




虞清雨只是懶得去計較。




畢竟她們也只是聯姻。




虞逢澤當然知道這些,但他還是勸道:“柏彥是公事繁忙,你要諒解。”




“清雨,嫁人之後不能再那麼任性了,我們虞家的女兒就算嫁出去了也要當體貼的賢內助。”




這些話她聽了太多,也懶得反駁了。




至於“賢內助”,虞清雨輕笑一聲。




明明是微笑的一張俏臉,說出口的話卻滿是冷意:“我一直很諒解的,大不了婚禮也就你跟我出場就可以了。”




“新娘和新娘父親,也夠撐起一場婚禮了吧。”眼眸一眯,“反正我們虞家的面子也不重要,只需要體貼謝家就夠了。”




虞逢澤眼底冷光聚起:“你這孩子!”




這是他慣常發怒的前兆,虞清雨再瞭解不過,但她只當沒看到,繼續添油加醋。




“哦,也有可能是他們港城就是這種習俗吧,婚前宴會男方不需要出場的吧。沒關係,這不重要。要不你去問問他們,有沒有婚禮也不出席的習俗?”




她低頭轉動著手腕上的蝴蝶手環,輕輕挑弄著手環上纖薄的蝶翼。錦緞似的黑髮垂落在皓白頸側,露出清透白皙的側臉,面上是咄咄逼人的明豔。




“虞清雨!”




“好了好了。”剛剛處理完宴會後續歸來的蘇倪,站在沙發後,輕輕揉捏著虞逢澤的額角,連忙安撫著他的情緒。




她望向還欲繼續火上澆油的虞清雨,搖搖頭,示意她別再說了。




虞清雨到底還是沒說了,視線垂在桌上剩了半瓶的紅酒上,吐了口氣,瞳仁間的煩躁漸漸轉濃。




父女倆的焦灼的氣氛被手機鈴聲打斷,虞逢澤瞥了眼手機屏幕,眉眼慢慢鬆弛,意味深長地又掃了眼虞清雨。




“柏彥,你快到了啊。”虞逢澤聲音故意放大,又瞥她一眼,“哎呀,沒事,不急不急,我都理解的,當然是公事重要。”




“哦哦,要來了啊,那柏彥你注意安全。”




明晃晃的眼神落在她臉上,虞清雨眼皮都沒掀起,只當沒看到。




放下電話,虞逢澤明顯有底氣多了,在沙發上坐直,絮絮叨叨:“你看,柏彥是有心的,剛下飛機就往這邊趕了。”




人逢喜事,虞逢澤也不免多喝幾杯,這會兒酒意上頭,說話也跟著含糊。




虞清雨的耐心已經告急,尤其是在這裡聽著父親的唸叨更是煩躁。




站起身,紅唇勾起淺淡的弧度:“你這麼喜歡他,那就自己招待吧,我不奉陪了。”




“清雨。”




“虞清雨!”




虞清雨頭也不回,長裙拖在身後,薄紗行走間搖曳出婀娜的曲線。




“都是你給她慣成這樣的。”虞逢澤被氣得頭疼,將矛頭調轉至蘇倪。




“……”




蘇倪沒有理他,只是衝著她離開背影喊了一句:“早點回家,清雨。”




虞清雨腳步一頓,抿唇,肩背微僵。




繼母尚且關心她的安全,親生父親卻只關心他的女婿。




還不算女婿,名義層面的,還沒有法律認證的。




“小姐,回老宅嗎?”張司機問。




“……”




虞清雨心煩意亂,根本不想回那棟別墅。




視線轉向窗外連綿的雨,脖頸挺直,手指卻默默攥緊了手機,安靜的車廂氛圍讓她幾乎喘不過來氣。




良久,她鬆開了手指,忽然報了個地名。




馮黛黛發過來的那條消息。




方才只是隨意一瞥,卻已經熟記於心。




“好的。”




雨勢漸小,勞斯萊斯轎車踩過路面淺淺水灣,濺起點點水花。




一輛布加迪恰時相向經過,水漬在急速行駛中攀上車身。




綠燈亮了,司機踩下油門,車輛加速奔馳而過。




一張深邃清俊的側臉在她余光中略過,她沒在意,唯有閃爍霓虹映照在眼底,緩緩散開星點。




更沒有看到閃爍的轉向燈折射過左視鏡,映照在她的面頰上。




“小姐,到了。”




張司機先下車替她打開後座車門,一把黑色大傘撐在頭頂。




虞清雨沒動,環顧四周,老舊的底層樓房,牆面斑駁的漆皮,還有樓道大門上的鐵鏽。




宋執銳就住在這裡?




一塊重石壓在她心裡,快要喘不過氣來。




雨夜裡溼濘的泥土味,春日裡玉蘭花的清香,還混雜了些說不清什麼味道的腥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