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貓啤酒 作品

論黑衣女子

 

“好了,現在你能告訴我們你是誰了嗎?”仙淺問。

 

“孤是誰?哈哈哈哈哈,”她忽然瘋狂地大笑了起來,聲音卻隱隱藏匿著慘傷,“孤名胥清,是一個早已死去多年的妖族。”

 

人間的畫本子裡至今還流傳著那出群妖戲神的好戲。

 

大概,大概是十餘萬年前的舊事了,太過古老,太過蒼白,到底該從哪裡講起呢?胥清她只能以手掩面,掩住糾結的面孔上惘痛的神情。

 

那是她的春天,那是她這不長不短的一生中唯一攬入懷中的春天。

 

她是在東海岸邊遇見那個人的,年少時她總喜歡在那邊遊玩,她不喜歡入海,卻偏愛觀海,那時候,每到黃昏光影迷離的時候,映襯著西天薄薄的霞光,碧藍的海面上氾濫著閃閃的波光,波光上總會漂流一葉悠悠的小舟,小舟上又坐著一位風度翩翩的仙人。那情景與她之前在山下人家廳堂裡看見的懸掛起來的畫幅美得如出一轍。

 

仙人時常在海上雲遊,有時還會臨風浩歌,她總在海邊嬉戲,每逢仙人開喉便凝神靜聽,如此兩相為伴久矣,慢慢地,就像物化於風,相近相識得何其自然。

 

仙人喜她靈巧,玩笑說:“不如你我就此結為知交好友,以後一同遊山玩水,快意江湖,如何?”

 

他是開玩笑的,她卻當真了,一雙星星眼亮了,開始對那種泛舟江湖的瀟灑人生燃起了嚮往。她那認真的模樣反而讓他提升了興致,這興致促使他在她欣然答應之後也開始認真地思索這個看似荒唐的提議了。

 

他朋友挺多,神界妖界鬼界魔界哪界都有,多一個不嫌多,唯一尷尬的是,他不知該怎麼將一個貌美如花的柔弱小姑娘納入自己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江湖朋友行列。

 

但姑娘說:“若能時常相伴,便是友誼了。”

 

於是從此之後,東海扁舟上便多了一個人影,舟上,兩個朋友時時把酒言歡,再後來,他們的行蹤由一片東海擴展到整個東域,相處下來,仙人才瞭解到,這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小姑娘原來也是豪放不羈的爽快人,行事仗義,不拘小節,頗合他胃口。

 

他是對情情愛愛方面缺根筋的人,以為就著江山霞月,水霧蘆花的談天說地無論是同誰共有都不過如此,可有一天,朦朧的月色下,微醺的姑娘卻一把摟過他的脖頸,痴迷地朝他耳廓哈了一口氣,說她喜歡他,不能自已,然後放肆地抱住了他。

 

他當時是懵的,沒想到會發生這樣離經叛道的事。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推開她,好像木頭一般任由她這樣佔了自己的便宜。

 

後來回想當時,他不確定自己對那一次桃花入懷是否感到愉悅,但他能確認自己並不反感她的親近,這就為他後來帶她回東域神宮埋下了伏筆。

 

胥清……多麼平淡的兩個字啊,現在哪怕念上一百遍也不會再有一絲心漣的牽動。可是,可是為什麼,最近幾天,她在夢中出現得越來越頻繁呢?

 

真煩!

 

錦瑟圈起嘴吹了幾聲口哨,藉此疏散心中愁悶。那天,他親眼看見戰皇制服蛇妖女君,碎了半個虛空結界,女君最終的下場他沒看,因為他知道以上琰惡妖的程度,她已無生機。

 

只是,自那一場戰爭之後,上琰一直沒有采取進一步的行動,錦瑟和仙淺仍一直困在另半個虛空結界裡。天一日比一日更暗,像堆了越來越厚的稻草灰,壓抑著人心。或者說,這空間根本就像一顆隱抑了千言萬語而一直沒有機會傾吐的哀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