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時間轉眼就來到了十月二十,也是陸廣生去世後的第七日。

今天一早天色就不太好,烏雲陰沉沉的如濃墨一般鋪在當空。

主持喪儀的是村子裡的老人,見時辰差不多了,開始喊:“孝子賢孫過來拜別了!”

陸家的四個兒子,外加一個孫子陸石頭,身穿重孝走過來,隨著口號一起跪在地上三叩首。

小石頭好奇的看著爹爹和三個舅舅,被陸林按著一起磕頭。

“兒媳婦,兒婿們過來叩頭!”

胡春容、趙北川、王有田走過來跪在席子上磕頭。

再後面就是侄兒、外甥、孫男弟女小輩分的年輕人,腰間繫著白布過來磕頭。

陸廣生在世的時候人緣好,同村人的年輕人一輩人都樂意來給帶孝。

到了辰時三刻,喪儀扯著長音高喊,“起咎——”

八個漢子抬起棺槨,朝著門外走去。

一瞬間哭聲四起,白色的雪花和紙錢在天上同時紛飛,隨著大風消散在茫茫天際。

葬禮結束後襬席宴請村裡來幫忙的人,十五桌大席桌桌有肉,算得上村子裡的頭一份,大夥吃吃的滿嘴流油,一個勁兒誇讚陸家的菜實惠。

過了晌午陸母讓陸遙和陸雲趕緊回去,一個鋪子耽誤了這麼久,另一個家裡還有年幼的孩子,總耗著怎麼能行?

陸林拉著兩家算花銷,要把棺材錢和買香燭白布的錢還給他們,陸遙和陸雲都拒絕了。

陸遙道:“二哥,我們不是爹的孩子嗎?還是你根本沒那我們當兄弟?憑啥這錢只能你來花不能我們花?”

陸林焦急道:“那也花的太多了,席面的錢都是你拿的,怎能還讓你拿棺材的錢。”

“有就多拿點,沒有就少拿點,都是憑著自己的心意來的,自家人不計較這麼多。”

最後陸林嘆了口氣,只得點點頭,把席上沒吃完的菜給他們拿上車。陸雲那邊也裝了不少吃食,兩家一前一後的離開了。

陸苗沒走,眼下天氣寒冷鋪子裡不忙,留他在家陪娘待一段時間,過些日子燒三七的時候還得回來。

陸遙坐在騾車上,幫小年整理了整理衣領,“冷不冷?”

小年搖搖頭靠在他身上,“嫂子,我想家了。”

“我也想家了……”

趙北川甩了甩鞭子,大花小跑起來,朝著鎮上奔走去。

時間一晃來到年底,這也是陸遙穿來的第二個新年。

第一個年因為房子被人燒了沒過好,第二個年因為父親的離世,沖淡一些喜悅,不過陸遙還是早早準備起來。

臘月二十趕完年前最後一個大集鋪子就關門了,忙了一整年了都歇一歇。

給陸苗發了一貫錢做工錢,柳二嫂子沒幹滿一個月,也按一個月發的錢。

關了鋪子陸遙可算是清閒下來,把家裡從裡到外清掃了一遍,門窗有破爛的地方也重新修修補補。趙北川則帶著大花去修了修蹄子,重新釘了鐵掌。

家裡兩頭豬長得也夠個了,大集那天被趙北川拉去賣了一頭,另一頭打算過年殺了吃肉。

小年聽說要殺豬,還偷著哭了一場,小丫頭經常餵豬都有感情了,還給兩隻豬起了名字,個頭大的那個叫板板,個頭小的那個叫柱子。

賣得那頭沒宰,直接拉到集上,整頭豬賣合著價格稍低點一斤四十文,但骨頭下水都能賣出去,如果宰了那些東西就都剩下了。

家裡一頭豬都吃不了,陸遙怕這麼多豬肉下水放時間久了不新鮮。

自家宰的這頭是大的闆闆有一百多斤,但跟趙北川去年在山上獵的那頭也差遠了,想當初他抓的那隻野豬足足有二百多斤。

晚上陸遙燉了一鍋紅燒肉,豬殺時小年哭的傷心,吃肉時候比誰都香。

趙北川問她,“闆闆好吃嗎?”

小年紅著眼睛點點頭,笑的陸遙肚子疼。

臘月二十八,蒸年糕貼春花。

一大早起來,趙北川從外面拎回一小袋子糯米回來。

“兩家糧鋪子一共才買了半鬥,這東西可真貴,這麼點花了二百文。”

陸遙接過來倒進陶盆裡,因為北方種植水稻的太少了,都是商人從南方大老遠的運過來的,價格自然也翻了好幾倍。

小年和小豆還沒吃過米,好奇的圍在他身邊,“嫂子,這東西怎麼吃呀?”

“彆著急,等我做完了你們再嚐嚐好不好吃。”

“哎!”兩個孩子跑回屋子裡,剪春花的剪春花,背書的背書。

陸遙不會做年糕,倒是會做另一種甜點糯米糕。

先把糯米用石磨碾成粉,這麼點東西值不當勞煩大花幫忙,陸遙找出之前父親給鑿的小石磨用了用。

一看到小石磨就想起陸廣生,那會兒家裡窮,靠這個小石磨做了不少豆腐,上面還沾著許久前留下的豆渣。

有時候親人離世並不是短暫的大雨,而是一生的潮溼。

糯米粉磨好後兌上水揉成麵糰上鍋蒸熟,出鍋後晾涼揉光滑了。揉糯米是個費力活,得把糯米糰揉得勁道才好吃。揉的時候手上還得沾一點油,防止糯米黏在手上。

陸遙見趙北川沒事做,就讓他來揉糯米,自己則拿出紅豆做裡面的餡料。

豆子挑揀好倒進鍋裡,蒸上大半個時辰變成柔軟的紅豆飯,把紅豆飯包進麻布裡,擠出裡面的水分就變成了綿密的豆沙。

陸遙把之前徐掌櫃送的白糖拿出來,舀了兩勺放進豆沙裡攪拌,嚐了嚐味道跟過去在超市裡買的沒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