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堂屋裡陸雲已經哭的昏過去一次,醒來還是不停的哭,胡春容怕他哭壞了身體,拉著他不許再哭了。

“你想想家裡的孩子,你要是哭病了誰幫你看孩子?”

今個走得匆忙加上天氣寒冷,陸雲和王有田沒帶著孩子回來,放在家裡讓婆婆幫忙帶著。

陸雲嗯了一聲,拿帕子擦了擦眼淚鼻涕,捂著臉還是控制不住情緒。

陸苗一見他哭,自己也跟著哭,他還沒成家算是半大的孩子,爹沒了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依靠。

陸遙比他們都大,勉強收拾好心情出去幫忙,家裡光靠娘一個人不行,他得撐起來。

來時他從家裡拿了三十兩銀子,悄悄給陸母送過去,“爹的喪事錢由我來出,告訴二哥別捨不得花錢,怎麼敞亮怎麼辦。”

“哪能要你的錢啊,你二哥操持就行。”

陸遙不由分說的把銀子塞進她手裡,“二哥是爹的兒子我也是,我想給爹盡孝,您就全了我的心意吧!”

其實陸遙心裡後悔,他後悔沒能早點給家裡錢,原本想著過年回家給爹孃拿些銀子來,誰承想銀子還沒給爹就沒了……

如果自己早點把錢給父親,他是不是就不會去幫人修房子了?陸遙越想越自責得難受。

陸母知道他想得什麼,拉著他的手道:“你不用覺得自責,你爹的性子你還不瞭解嗎?就是有萬貫家財他也是閒不住的主。你二哥早就不讓他出去修房子了,賺那三瓜倆棗的還不夠買吃食的,他就是願意去幫忙,讓人看看他的手藝。”

陸遙吸著鼻子點點頭,“娘,你也別太難受,保重好身子。”

陸母抹了把眼角,“我不難受,我難受啥?有他沒他……都一個樣……”嘴上著這麼說著,眼淚卻噼裡啪啦的往下掉,母子倆忍不住抱頭痛哭。

陸林作為家裡唯一的漢子,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跟著叔伯忙前忙後安頓父親的後事。

陸廣生今年五十六歲,按理來說年紀也算不小了,畢竟在這個人均壽命三十多歲的古代,能活到五十多歲都算是喜喪。

不多時大夥將靈棚搭好,老爺子也換上了一身湛藍色的細布衣裳躺在了門板上,被七八個漢子抬了出來。

靈棚設在院子裡,村裡有能掐會算的先生給算了日子,需要停靈七日,在十月二十日這天出殯。這幾日村子裡的親朋友好友都來祭奠。

快晌午的時候,王有田回來了,買了三匹白布,香燭買了一大捆,紙錢也買了五刀,這些東西少說也得六七貫錢。

不多時趙北川也回來了,車上拉著一口榆木的大棺材,棺材板厚足有三寸厚!棺材板上還雕著百戲圖,看起來十分華貴,十來個漢子勉強從車上抬下來。

幫忙的人紛紛議論起來,“陸老哥是個有福氣的,兩個兒婿都不錯,置辦得這身行頭算是村裡的頭一份了!”

“可不是,光那口棺材少說也得這個數!”男人伸出手指比劃十貫錢。

“差不多,前幾年我大舅去世的時候,買了個兩寸厚的棺材還花了六七貫呢,別說這個還帶刻畫的。”

一個缺了牙齒的老頭道:“要是能有這些行頭,讓我現在死了都得笑著走。”

屋裡婦人夫郎們把白布裁剪出來,幾個兒子穿大孝,渾身上下都得穿白,兒婿穿小孝只戴孝帽和孝衣。

這衣服也不需要做的多好,簡單縫幾針就完事了,給陸林、陸遙、陸雲和陸苗依次穿戴好,便要去院子裡跪孝燒紙錢了。

四個人哭的不能自己,靠在一起淚流滿面,陸遙看著躺在院中的老父親,心痛得難以述說。

他還記得自己剛穿來時,老頭一言不發的來幫他修補房子,釘雞舍。也記得蓋房時,起早貪黑的過來幫忙,明明上了年紀還跟年輕人拼著幹活。

更記得他喝醉酒同趙北川說,莫要欺負我兒,他雖脾氣不好但本性不壞,你多擔待著些……

陸遙仰著頭難受的喘不過氣來,張著嘴半晌都發不出聲音。

站在旁邊的趙北川紅著眼睛,心疼的過來拍了拍他後背,“陸遙,別這麼哭了,你身子弱禁不住這樣悲傷。”

旁邊陸林也緩過神,安撫道:“三弟,爹去享福了,大哥接爹爹去享福去了。”

陸雲和陸苗也拉著他,“三哥,別哭壞了身子。”

陸遙這才發出聲音,悽悽慼慼得喊著:“爹爹啊……我的爹啊……”

燒到傍晚,人們漸漸散去,漢子晚上要守靈,婦人和哥兒不能留在外面,陸遙和陸雲陸苗互相扶持著進了屋子,留下陸林,趙北川和王有田三個人跪在旁邊燒紙點香燭。

陸母熬了一大鍋薑糖水,讓三個人喝下去,眼下雖沒入冬但天氣也冷的刺骨,在外面待了這麼長時間怕染上風寒。

喝完讓胡春容給屋外的三個人也送去薑湯,千萬別凍壞了身子。

陸遙坐在炕上心情稍微恢復了一些,詢問了小年和小豆的情況,才安下心來。

第二天住在鎮上隔壁的柳舅爺來了,昨天他聽兒媳說陸家老爺子出了事心裡挺著急的,一大早就起來走了十多里的路趕過來,沒想到人竟然沒了。

老爺子站在靈棚旁邊抹著眼角,“這麼好的人,怎麼說走就走了……”

陸母連忙把人請進屋,給老爺子倒熱水喝,“麻煩您這麼大年紀還跑一趟。”

柳舅爺擺擺手,“親戚們這麼多年不走動,都生分了,早些年廣生他爹孃活著的時候對我沒的說,我合該來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