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魚 作品

第 84 章 照顧一下生意不行...


 晚上十點多,陳琮才離開顏家。

 算起來,在顏家一共待了六個小時。

 六個小時,他絕大多數時間,都陪著陳天海,他有那麼多事想問,按理來說,談得順暢,再多事都能聊明白。

 偏偏沒有。

 跟陳天海聊天非常困難,各種磕絆、效率極低、進展緩慢。

 原因很客觀:陳天海老了。

 老了,身體變差了,記憶力衰退了,短時間內還能聊幾句,時間長了就開始恍惚,會突然發怔發愣、問東講西、離題萬里。

 有兩次,聊著聊著,他頭一低就打起了瞌睡,陳琮只能耐心地等他睡醒。

 還有一次,陳天海臉色驀地發白,捂住胸口嘶喊著要“康片”,唇角邊白沫都出來了,慌得幾人拎出藥箱一通翻找,原來所謂的“康片”,是治療冠心病的。

 ……

 陳琮照顧著陳天海入睡才走,他跟顏如玉說好,明兒一早再過來。

 ***

 一番折騰,陳琮真是身心俱疲。

 本來想打車回民宿,又覺得胸悶,不如走路、透口氣。

 他沿著街邊走,又試著撥了下肖芥子的電話,和下午一樣,服務語音提醒他“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這符合肖芥子的做派,看來如他所料,她收到信息之後,是一刻都沒耽擱,以她那走人跑路的速度,現在,怕是身在幾百裡開外了吧。

 想想好笑,再一想又覺得寂寞。

 陳琮低著頭走,瞥見正前方一顆小石子。

 一時興起,抬腳就踹,小石子帶著塵灰直直飛出去,落進很遠之外的黑裡。

 身後忽然響起了汽車喇叭聲。

 陳琮回頭,看到一輛白綠相間的出租車,車光打得雪亮,晃他的眼。

 他一手遮眼,另一隻手朝外擺了擺,那意思是“你走吧,我不需要打車”。

 車光暗下去,陳琮繼續往前走,能感覺到出租車沒死心、還慢慢跟在他的後頭。

 跟了一段之後,女司機朝他喊話:“打車嗎?下班生意,給你便宜點。”

 都說了不需要了,真跟狗皮膏藥似的!

 陳琮心煩,加快腳步,同時抬起手臂,攆蒼蠅般往後趕了趕。

 出租車沒再跟了,但女司機又說話了,口氣還挺衝:“照顧一下生意不行嗎?一晚上了,一塊錢都沒掙著!”

 陳琮一愣。

 他覺得這聲音很耳熟。

 回頭看,出租車停在道邊,彷彿已熄火趴窩。司機垂頭喪氣、鬆鬆垮垮地趴在方向盤上,腦袋很有情緒地晃著,把方向盤帶得左一下右一下的。

 陳琮笑起來。

 他飛跑過來,向著副駕半敞的窗口彎下腰:“我還以為你走了呢。”

 肖芥子哼了一聲,依舊枕著方向盤,側了半邊臉看他:“我是那樣的人嗎,你給我報信,我當然要確認一下你有沒有事,這點義氣我還是有的。打表走不走?”

 陳琮點頭:“走!”

 他麻利地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進來才注意到,車的前後座之間拉了道簾。

 肖芥子說了句:“紅姑在後頭,睡覺呢。”

 “睡覺?不怕有掠食者嗎?”

 “怕啊,但是她現在身體虛弱,大部分時間就是要睡覺休養,沒辦法。”

 她邊說邊發動車子:“所以我想了個法子,現在不是跑出租嘛,我把她的人參晶連同部分行李寄存到城外了,暫時性、物理性的,人石分離。”

 這倒是個法子,陳琮又看計價器,這才發現計價器早壞了,的票打印機上還連了小半截紙屁股,怪喜感的。

 他問:“才半天不見,怎麼又幹上出租了?”

 ***

 肖芥子倒不是想幹出租。

 當時,她在行棲門口上了出租車,一時間沒個明確的目的地,就藉口城市採風,請司機帶她在市內兜繞一圈,順便也借這時間緩緩腦子。

 有人拿著她的照片到處查問,留在行棲肯定是不安全的,換一家旅館也行不通,但拍拍屁股就跑也不好,萬一

陳琮被抓了呢?被嚴刑拷打呢?

 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暫時先留下來,畢竟朋友一場,她得探聽一下陳琮的情況:萬一能救,順手搭救一把。萬一救不了,上柱香也是好的。

 但怎麼留呢?

 肖芥子盯著出租車的計價跳錶,忽然有了主意。

 這兩天打車,她也注意到了,這兒的起步費不高,市內短途,不到十塊錢就能搞定,也就是說,開出租車掙不了大錢,賺的都是辛苦費。

 她告訴司機,自己要在周邊玩幾天,想包輛車又嫌貴,請司機幫忙留意一下,身邊的同行朋友,有誰是剛好有車、這幾天不用的,白放著浪費,不如租給她、多少賺點貼補。還強調自己預算有限,好點的車租不起,“越破舊越好”,不嫌棄。

 最後,在司機的牽線搭橋下,以140/天的價格,租到了這輛快要報廢的出租車,不能運營載客,但可以代步。

 肖芥子洋洋得意:“這樣一來,一舉多得。”

 “首先,我有了車,可以四處跑了;其次,晚上可以睡車裡,住宿問題解決了;第三,白天口罩一戴,我就是個開出租車的,我就算在顏如玉身邊開上七八個完了下車走人,別人看來,你只是打車坐車而已。”

 說完,把自己的手機扔給他:“喏,把我的新號存一下。做事做全套,名字就寫‘出租車司機老王’。”

 陳琮聽得歎為觀止,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到這種點子的。顏如玉想破了腦袋找破了天,也想不到這人會忽然晃晃蕩蕩幹起了假出租吧?

 說完了自己,肖芥子關心起陳琮這頭:“你呢,今天怎麼樣?怎麼會突然給我發示警消息?還有,你詐到顏如玉了嗎?關於你爺爺,他怎麼說?”

 不提這茬還好,一提這個,陳琮又鬱悶了。

 他嘆了口氣,腦袋往車座頭枕上一擱:“你慢慢開,我慢慢給你講。”

 ***

 陳琮儘量講得簡明扼要,饒是如此,講完時,也已經差不多十一點了——車子正緩緩駛上老橋,說來也巧,正是顏老頭出事那晚,兩人散步途經的老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