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魚 作品

第 72 章 你一次又一次地自...


 肖芥子一覺睡到大天亮。

 打著呵欠起身,才發覺陳琮不在屋裡,四下看了看,瞥見他正在小院裡打語音電話,有說有笑的,看到她起床,還隔著玻璃窗衝她揮了揮手。

 一大早的,給誰打呢?

 她半是好奇、半是想呼吸點新鮮空氣,披著蓋毯走過去,把門打開了一條縫。

 冬日清晨的冷氣透過門縫進來,醒了她的腦子,也帶進年輕女孩的歡快語聲。

 是梁嬋。

 就說呢,一大早笑得這麼花紅柳綠的,原來事出有因。

 肖芥子哼了一聲關上門,想想不甘心,隔著玻璃衝著陳琮的臉、挑釁似地猛拍一記走人。

 洗漱好了出來,陳琮已經進屋了,問她:“剛怎麼打人呢?”

 肖芥子說:“我就不喜歡做事不專心、翫忽職守的人。”

 陳琮不樂意了:“我怎麼翫忽職守了?”

 他指自己的眼睛:“看見沒,生熬了七八個小時,打盹都沒打一個,都有紅血絲了,這還叫做事不專心、翫忽職守?”

 可以對他的人不滿意,但不能挑他的工作,從小到大,他做任何事,都有始有終:哪怕追雞攆狗呢,都要確保雞進窩、狗進圈。

 肖芥子說:“我沒醒的時候,你就跑出去打電話了,是不是擅離職守、置我於危險之中?”

 陳琮氣得拉開領口透氣。

 “肖小月,你一睡七八個小時,我總不能眼珠子一直粘在你身上吧?我是不是得有自己的節奏、‘間或’看你一眼?我是去外面接電話了,那在裡頭打電話不是會吵到你嗎?而且玻璃是透明的,也沒耽誤我關注你那頭啊。”

 肖芥子想了想,說:“也是哦。”

 還“也是哦”,陳琮沒好氣:“再說了,這電話還是因你而起的。”

 肖芥子驚訝:“跟我有關?”

 “你之前不是讓我幫你打聽李二鑽麼,我能有什麼人脈,還不是拜託梁嬋?那她惦記著這事,一有新消息,就第一時間知會我了唄。”

 李二鑽,哦,她的內線二號,這兩天操心的事太多,幾乎把這人給忘了。

 她隨口問了句:“李二鑽怎麼了?”

 陳琮回答:“又自殺了。”

 肖芥子呆了一下:“沒死成吧?”

 “是,又沒死成。”

 ……

 事情發生在昨天半夜。

 018號馬修遠,就是負責會員間聯絡的那一位,突然接到李二鑽打來的電話,連“喂”了幾聲,不見那頭回答,只聽到一連串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細聽起來像哭。

 換了別人,大概就掛電話了,虧得馬修遠是個見過世面的,而且畢竟是會員來電,職責所在,他就屏息又聽了會。

 隱約聽到李二鑽在那頭呢喃:“救救我,ta要殺我,要殺我……”

 馬修遠頓感事態嚴重,追問他:“怎麼了?誰要殺你?李二鑽?說話!”

 然而電話卻在這時斷了,再回撥怎麼都撥不通。

 馬修遠心急如焚,他趕緊查找李二鑽地址附近的派出所電話,第一時間報了警,也沒忘聯繫梁世龍。

 梁嬋和梁世龍一起住,自然也被吵醒了,擔驚受怕了好幾個小時,前線傳來消息。

 李二鑽又一次自殺未遂。

 這一次,他是跳樓。

 其實,在馬修遠打報警電話之前,就有路人打過了,說是在小區高樓的樓頂,有個人影形跡可疑,一直在邊沿徘徊,疑似要跳樓。

 所以,李二鑽這再三徘徊的功夫,相關人員已經趕到現場、在底樓張起了救生氣墊,而他不顧勸說縱身一跳之後,救他的也不是氣墊,是他自己。

 他在下墜十來米之後,以驚人的求生毅力,牢牢抱住了某一層外掛的支架,然後被營救人員成功解救。

 據說是受了點輕傷,沒大礙,已經送院觀察了。

 ……

 煤氣、吞藥、縱火、上吊、跳樓,算起來,這是李二鑽的第五次自殺了。

 一兩次自殺未遂,還可以解釋是思念亡妻沈晶、意欲殉情

卻又貪生怕死,但進行到第五次,就總透著股邪門的味兒。

 肖芥子皺眉:“這個李二鑽,會不會看上去正常,其實早就已經……精神錯亂了?”

 陳琮想的則是另一件事,他翻了翻自己昨晚分析的字紙:“你說,李二鑽現在的情況,會不會也跟我爺爺有關?”

 陳天海和沈晶密切接觸過一段時間,那之後沈晶自殺,李二鑽是還活著,但精神狀況堪憂……總感覺這些事件並不孤立、是有前後聯繫的。

 他另抽了張紙,為沈晶、李二鑽夫婦單列一頁。

 這對夫婦,也很耐人尋味:都是“人石會”的,養的是鑽石,那顆鑽還疑似五色石之一。一個自殺前留下了“脫此樊籠”的遺書,另一個自殺上癮卻又從來狠不下心……

 肖芥子看著他一一列寫,忽然想到了什麼,提醒他:“還有,這倆夫妻共石。你不覺得,‘共石’這種事,很奇怪嗎?”

 首先,不知道古代有沒有過,反正近幾十年下過的,僅此一例。

 其次,寶玉石固然珍貴,但並不稀缺,真不至於摳搜到要兩個人共養一塊。

 第三,她第一次聽說時,就覺得這事不太合理,人與人千差萬別,感情再好、性格再相合,也是獨立且差異巨大的兩個個體,適配的石頭也該天差地別,怎麼能“共石”呢?

 她說:“養石養石,講究的是人和石頭培養感情,換個角度想,是不是跟談戀愛差不多?共石,這不就等於兩個男人共享一個老婆,或者兩個女人共用一個老公?總覺得長久不了、必有紛爭。”

 如果把身體比作皮囊,那石頭就類似意識、精神的皮囊,一山還容不了二虎呢,誰能接受一個皮囊裡穿了兩個人啊。

 ***

 一時沒新的進展,陳琮洗漱了睡覺,肖芥子自己出去吃早餐。

 她去了附近的老街,選了一家人很少的店,坐了角落的桌子,要了份空心粉,外加一根現炸油條。

 一個人用餐多少有點無聊,她拿筷子有一根沒一根地挑著粉,順手撥通了李二鑽的電話。

 那頭隔了很久才接,聲音很虛弱,說是氣若游絲也不為過:“喂,哪位?”

 這語氣真有畫面感,肖芥子幾乎能想象得出:李二鑽正有氣無力地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一副奄奄一息的狗樣。

 尋個假死,還尋出真虛弱來了。

 肖芥子冷笑:“又自殺了?上次不是吩咐過你、別動不動就尋死嗎?”

 李二鑽愣了一下,下一秒,大概反應過來她是誰了:“是你啊,你怎麼知道這事的?”

 “你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我就想問問,為什麼又要自殺?可別跟我說又是一時衝動啊。”

 李二鑽一來覺得累,跳樓這種事,動靜大,後勁太大,他至今呆呆愣愣的、緩不過:“你就當我是有病吧。”

 肖芥子並不窮追猛打:“好,那我換一個問題。昨晚上,其實我一直看著你呢,你在大樓邊沿團團亂轉,嘴裡唸叨著‘救救我’,還說什麼‘ta要殺我’,這個ta是誰啊?”

 李二鑽一下子激動起來,透過聽筒,都能聽到他粗重的喘息。

 肖芥子說得很平靜:“你可以繼續瞞著,不對人講,一個人藏著秘密,未不定哪一次、就自殺成功了。”

 “也可以選擇跟我說一說,沒準,我能給你想想辦法呢。”

 李二鑽喘得更厲害了。

 肖芥子覺得敲打得差不多了,又換了副溫柔的語調,聲音壓得很低:“這麼多年了,憋著多難受啊。說出來,有人幫你分擔也好啊,對吧?”